“今天廷議，朕有件事要宣布。”皇帝的精神頭顯得很好，所以朝著所有人笑嗬嗬的道：“欽天監上了奏報，說是過完年三月十五，便是一個吉日，朕打算將燕王和玲瓏郡主的婚期安排在這一天，禮部和宗正寺要抓緊時間籌備。”

  皇帝看了一眼陳玄禮之後，聲音陡然間加重道：“這一次燕王大婚，朕親自主持，所以樁樁件件，務必要嚴整齊備，不準出任何岔子。”

  “陛下，宗正寺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可以啟動。”蘇龍城老神在在的開口笑道：“陛下放心，老臣稍後立即聯係內廷司，將嫁妝全部搬到我府上，到時候一切就緒之後，就隻看禮部排定的禮儀規程了。”

  “陛下，燕王乃是一品親王，禮部對於親王成婚有成例，一切照舊即可。”陳玄禮看了一眼蘇龍城，轉而搖頭道：“即便是燕王妃是按照郡主的位分，那也不需要多做改動。”

  “是嗎？那朕打算在燕王成婚之後，讓他監國理政呢？”皇帝哼了一聲，很顯然對於陳玄禮的回答大為不滿，轉而道：“朕意已決，燕王成婚，以超品親王的品級來辦，而且朕親自主婚，一切規格都必須再次提升，此次婚禮沒有僭越逾矩一說，你們便是以帝後之禮來辦，朕也不會責怪。”

  “陛下，這怎麽能行？”陳玄禮其實也料到了自己說一品親王的成例擋不住皇帝，所以聽著皇帝前麵的半句話他的臉色並沒有太大變化，因為長孫一夢本身就是郡主的身份，而且皇帝直接說了，玲瓏郡主位比長公主，這幾乎是和蘇月生平起平坐了，加個超品親王是理所應當。他也沒想過在這個上麵再繼續和皇帝較勁。但是對方後麵半句話的意思太讓人意外了，這幾乎是就是公開捅破這層窗戶紙，表達了蘇月生成婚就是在進行一場東宮太子的預演，這幾乎是徹底要斷絕蘇月宸的所有希望。

  所以這一瞬間，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搖頭道：“陛下，天寧以禮治國，豈能亂了禮製？那是要動搖國本的，還請陛下立即收回成命。”

  “動搖什麽國本？”皇帝聲音驟然間變得極為淩厲，盯著對方冷笑道：“皇子成婚，那是在鞏固國本，燕王征戰多年，戰功累累，他的婚事，朕給個待遇都不成，傳出去那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朕就是要借這場盛世大婚，告訴全天下人一件事，忠心為國，朕，絕不辜負。禮製？禮製能平定叛亂嗎？”

  “陛下，話不能這麽說。”陳玄禮毫不遲疑道：“天寧以禮治國，禮教能安撫人心，能教化天下，教導百姓牧守四方，這才是長治久安之大計。古人雲，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豈能因為這件事而廢了國家大事？我想燕王不想如此吧？”

  “陳尚書這話本王可不同意啊。”陳玄禮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還掃向了蘇月生，準備拿這話去壓對方，結果蘇月生還沒來得及開口，蘇龍城就直接反駁道：“禮製固然可以教化百姓，但是燕王大婚，普天同慶，乃是陛下親自賜婚主持，禮節不過都是小道，再大難道還能大過陛下不成？這天寧的帝王是陛下，陛下是活的，禮製是死的。那自然是以陛下為主。更何況，本王認為陛下所言甚是。燕王兢兢業業，為國征戰，其功，陛下看在眼裏，百姓也看在眼裏。誠如陛下所言，忠心為國之人，陛下都看在眼裏，那自然要格外的褒獎。”

  “陳玄禮，不懂禮製就不要生搬硬套。”蘇龍城的話得到了皇帝的首肯，也重新露出了微笑。而此時言起山上前了幾步，隻一回頭，那股淩厲的氣勢直接震得陳玄禮不由自主的臉色一白，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開口道：“皇子成婚，固然要遵循禮製，但陛下和燕王乃是親父子，君父對待皇子，格外看重，那是一件好事。更何況，陛下已經說了，燕王大婚之後，就要授予其監國之權，此時正是力挺燕王，助其入朝輔佐陛下的好機會。連陛下都有心助燕王一臂之力，你們禮部怎麽回事啊？這好處你們不想，專門吹毛求疵，想要幹什麽？我還沒死呢，你們就想著給陛下添堵不成？”

  “言相，話不能這麽說吧？”言起山開口，幾乎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那霸氣的身形立在那裏猶如一堵豐碑一樣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根本不給其他人任何的機會。隻有柳橙在看到陳玄禮的眼神之後，在旁邊試著回旋開口道：“陳尚書那也是為朝廷為國家考慮，禮製不可輕易廢棄，這也是遵循了祖訓，又如何算是吹毛求疵呢？”

  “陛下的心思是讓燕王大婚之後能夠盡快熟悉朝政，父子同心，讓天寧江山社稷更上一層樓。”言起山一甩袖子，瞪了一眼柳橙之後怒道：“這是我朝佳話，也必會為後世史書所讚揚。大婚禮儀，不過是旁枝末節，陛下怎麽說，做臣子的怎麽做就是，你們哪來這麽多理由推脫？”

  “嗯，都別說了。”皇帝至此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朝著眾人擺手之後，搖頭道：“說來說去，就隻有言相說到了點子上。朕要說的不是大婚，而是監國。但是你們呢，不僅僅對大婚吹毛求疵，而且還顧左右而言他，對朕的心思一點領悟都沒有，你們讓朕大失所望。”

  “朕也知道，這幾年，因為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所以很多朝政之事都放縱了。”皇帝訓了幾句之後自顧自道：“所以荒怠之行多有，而勤政之舉不多啊，以至於朝堂上下，多數都是人浮於事，國事大有不斷下墜之勢頭。朕也知道，但是卻有心無力。”

  “以前有寧王在朝，燕王領軍。”皇帝哼了一聲之後，雖然是自言自語，但是目光卻掃向所有人道：“結果呢，燕王在外征戰，戰無不勝，為朕守住了天寧江山。結果朝中寧王卻結黨營私，上下勾連，在修築黃河大堤的時候，巧立名目，盤剝百姓，更有勾連官員，沆瀣一氣，讓朕對他失望透頂。這一次要不是言相臨時安排大理寺卿巡視黃河大堤工程，隻怕朕都不知道，這本是利國利民之事，卻硬生生的讓他辦成了天怒人怨之禍。朕不需要這樣的兒子，天寧也不需要這樣的皇子。”

  “朕環顧一周，才發現，隻有燕王自始至終，不改初心，不論是領軍在外，還是在朝執掌刑罰，都是一絲不苟，公平公正，朕也稍感欣慰。”皇帝朝著蘇月生點了點頭，示意對方上前之後，語氣變得緩和了下來，緊接著帶著幾分感慨道：“朕以前有些忽視了你，但是自從東郡叛亂被你快速平定，朕覺得，你才是朕要尋找的人，可以監國理政，幫助朕穩住這朝堂局勢。”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不負所托，為國為民，效忠父皇，效忠天寧。”蘇月生從頭到尾沒有說話，這種事情沒有他插嘴的餘地，直到此時，才躬身下拜，朝著皇帝肅然點頭道：“兒臣一定以父皇為榜樣，為父皇臂膀，振興天寧，竭盡所能。”

  “起來。”皇帝親自走下了丹陛，將蘇月生扶起來之後，直接將他拉到了丹陛之上，轉而看著眾人，直接舉起了蘇月生的左手道：“大家應該都知道，燕王豎起左手是什麽意思吧？”

  “那是全軍衝鋒，縱然前麵是刀山火海，也決不允許退卻的意思。”皇帝朝著所有人道：“朕今天也告訴大家一件事，朕希望，燕王能把這股軍中銳氣也帶到朝堂上來，大家也請記住這個手勢，一旦燕王舉起左手，朕希望你們所有人都能和軍中將士一樣，衝鋒在前，絕不退卻。”

  “嗬嗬，陛下，這燕王還未監國，您就打算讓他先把三把火燒起來啊？”蘇龍城也不管陳玄禮等人驟然而變的臉色，跟著嗬嗬笑道：“這滿朝文武隻怕是受不了這軍中殺伐決斷的氣息啊。”

  “朕就是要讓月生提前把火燒旺。”皇帝看著所有人同樣是點頭笑道：“新人新氣象，朕現在巴不得他能趕緊把擔子挑起來，朕也好養養身子，將來還能多享幾年天倫之樂。”

  皇帝說到這裏是情不自禁的樂得哈哈大笑，但是話傳到眾人耳中，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反應，類似於言起山和蘇龍城這樣的老臣自然是一臉欣慰的看著蘇月生。而屬於後者一方的人手雖然少，此時卻喜不自禁。因為皇帝的話幾乎是明確無誤的對外傳達出了一個核心意思，蘇月生已經距離東宮之位，隻差最後一道手續了。

  這對於陳玄禮等一眾寧王黨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皇帝今天是直接評價了兩人，給出了結論是截然不同，而今這更是直接宣告了蘇月宸的死刑，徹底斷送了對方最後的希望。可以說，如今已經沒有任何回旋之餘地了。

  所以，當這場廷議結束之後，消息開始飛速傳遍了整個帝都，也讓這個天寧的心髒隨之徹底變得沸騰了起來。在無數的眾說紛紜之中，長孫晟扣開了陳玄禮家的大門，看著對方悄然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