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長孫晟來了。”孫家住在阜寧坊，本身並不屬於富貴之家集中的天勝坊和天賜坊區域範圍之內，和蘇月生的燕王府一樣，是少有的高官府邸建在了貧瘠的坊市之中。按照孫正義的說法，阜寧坊周邊比較清靜，孫家正好也應酬不多，將府邸建在這裏，就是圖個清閑。

  但是今天，往日裏沒什麽人上門的孫府此時卻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寧靜，也讓孫正義的臉色隨之微微變了變。顯然，孫正義是由此想到了別的。

  “父親，要不要給他趕出去？”孫哲帶著一絲奇怪的神色道：“長孫晟如今可是寧王的嶽丈，而我們家如今選的是燕王，這分屬兩隊，如今私下見麵，那可不是什麽好事，別中了這家夥的詭計。”

  “倒也不用如此，你去把人請進來吧。”孫正義搖了搖頭，臉色變幻了一下之後道：“孫家選擇燕王，但那隻是政見問題，又不是人身依附，也不至於和整個朝堂鬧僵，更何況，這個時候，見見他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正好想聽聽這位寧王的嶽丈想跟我說什麽。”

  “這——”孫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見到孫正義自顧自朝著前廳而去，頓時苦笑連連道：“父親你不會想玩個大的吧？這個時候不合適啊，萬一真的出了紕漏怎麽辦？這個長孫晟我可是見識過，骨子裏都透著陰謀詭計。”

  “那不正好嗎？我也有賬要找他好好算一算。”孫正義的話讓孫哲一呆，本能的直接打了個寒顫，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將長孫晟帶進了前廳後，本來是想離開的，但是想了想之後還是跟在了孫正義跟前。

  “長孫院正最近春風得意啊，怎麽樣？寧王府的嶽丈是不是當的很愜意？”孫正義這第一句話就讓長孫晟臉色一僵，太醫院院正的位置才剛剛被皇帝給摘了，身為吏部侍郎的孫正義如何不記得？此時一開口，就直接給了對方一個下馬威，讓他老臉一下子掛不住了。

  “孫侍郎別取笑了，太醫院院正一職已經和我無關。”長孫晟一愣之下，隨即搖頭道：“今日冒昧登門，還是孫侍郎給麵子，否則的話我無官無職，不過頂著一個嶽丈的虛名而已。寧王雖然位重，但是畢竟還沒有到那一步，所以——”

  “寧王可是超品親王，陛下對他還是期許甚重，所以一時的挫折也不算什麽吧？”孫正義似笑非笑道：“所謂愛之深，責之切，長孫院正多勸勸就是。”

  “看起來孫侍郎對於寧王也很看好啊？”長孫晟也不在乎此時孫正義持續以這個稱呼來對他了，所以一轉話題後笑道：“隻是孫侍郎此前不是更看好燕王嘛？”

  “本官自然是更看好燕王。”孫正義也不諱言，主動點頭道：“燕王軍中將領出身，處事雷厲風行，頗有新銳之氣，對於當今朝堂而言，那是一股清流，足以滌蕩如今的遲暮之氣，是天寧的福氣。”

  “寧王也是青春年少，難道在朝堂上的表現孫侍郎沒有看見不成？”長孫晟試探著道：“寧王對於孫侍郎那是一直很敬重，隻覺得孫侍郎這樣的幹城已經不多見，還期待著您以後更上一層樓，為天寧多多做事呢。”

  “這個不用寧王提醒，本官都會去做的。”孫正義咳嗽了一聲，示意孫哲不要動後，臉色肅然道：“本官蒙陛下提拔，知遇之恩，隻當竭盡所能。這一點本官自從步入仕途就一直謹記在心，我想寧王也不至於為了孫某的心誌讓長孫院正大冬日的跑這一趟吧？”

  “嗬嗬，孫侍郎說笑了，這不是整個帝都都在傳，孫侍郎年內就能升遷吏部尚書一職嗎？”長孫晟嗬嗬一笑，轉而笑道：“執掌一部的大員啊，主管天寧所有朝臣的升遷考核，我如今無官無職，跑過來走走路子難道有什麽不合適的嗎？”

  “是嗎？”孫正義似笑非笑道：“本官在阜寧坊住了這麽多年，孫府門口可從未有人敢公然上門求官，長孫院正你是第一個，僅此一個，倒是恭喜了。”

  “那我這可能要青史留名了。”長孫晟跟著笑了一下，但是隨即目光就轉到了孫哲身上，點了點頭歎息道：“我倒是有心想給自己跑個官，但是奈何這歲月不饒人啊，自己是個醫者，知道這人啊，一旦上了年紀，是精力不夠了，身體不行了，心氣也就漸漸地散了。所以給不給自己跑官，其實也不重要。隻是近日聽說大郎君進益頗多，不知是否準備盡快出仕啊？”

  這句話讓孫哲心頭一動，長孫晟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不惜自毀名聲，最終卻繞到了自己身上，看起來就隻有一件事值得他如此費心了。

  所以這一瞬間，他跟著點頭道：“長孫院正說的是，雖說進益不大，但是總要去科場上試試的。總不能提前成家立業，然後學著長孫院正那樣，尋個皇族親王，嫁個女兒過去吧？不對，長孫院正，你不是嫁了一個女兒，而是兩個，寧王府一個，燕王府還有一個，長孫院正好手段。可惜我沒有妹妹，不然的話，倒還真是可以和你搶一搶。”

  他這番話說的有些混不吝，但是倒也符合他一貫的性子，而且也算是將此前因為長孫一夢的事情大鬧長孫家的事情給撿了起來，隻一瞬間，就讓長孫晟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大郎君說笑了，我長孫晟隻有一個女兒，現在是寧王妃。”一瞬間臉色變了變之後，長孫晟隨即笑道：“至於燕王府那位，陛下都已經說過了，大郎君又何必來取消我？”

  “那好吧，長孫院正既然這麽說，孫哲，這件事，以後就別說了。”孫正義這句話讓長孫晟微微有些詫異，似乎這句話還有著別的意思一樣。但是孫哲卻徑直點了點頭，沒有繼續開口。這種詭異的態度讓他不由自主的心頭微微一沉，似乎總覺得哪裏不對一樣。

  “長孫院正如果沒有其他的事，那本官就不奉陪了。”孫正義掃了一眼長孫晟之後，站起身來道：“下午本官還有公務要去處置，你請自便即可。”

  “留步，孫侍郎，我確實有話要說。”這一下長孫晟顧不得去思索對方此前那句話的意思了，急忙跟著道：“前日孫侍郎和大郎君曾經去過言府是嗎？不知是否是為了言大姑娘而去？”

  “長孫晟，你這消息倒是很靈通啊，手都伸到言相家裏去了？”孫正義猛然間看了對方一眼，聲音變得極為嚴厲道：“本官去過又怎樣？怎麽？你長孫家莫非還有男丁也要迎娶言大姑娘不成？”

  “孫侍郎誤會了，我也是聽坊間傳聞。”長孫晟連連擺手，但是語氣也一瞬間變了，朝著孫正義笑道：“這是件好事，孫侍郎為何要生怒？莫非是言相不準嗎？”

  “這是本官和言相的私事，還用不著和你交代吧？”孫正義冷笑道：“還是寧王覺得，我孫某人想給兒子找門親事都要管不成？”

  “就說是誤會，孫侍郎莫要生氣。”長孫晟搖了搖頭，臉上卻帶著一絲笑意道：“言大姑娘非輕易能夠出嫁，今早就已經被趙王府的琴郡主接走，兩人一起前往燕王府，想來短期內是不會再出來了。孫侍郎莫非還不知道這其中的意思嗎？”

  “你想說什麽？”孫正義冷哼了一聲，目光一掃對方道：“長孫晟，讓你去當太醫院院正看起來確實是屈才了，你就該去太尉府去管個線報斥候的官。言大姑娘去燕王府有什麽不妥嗎？此前不就一直住在燕王府嗎？我也沒見你有這麽上心過。”

  “是，言大姑娘以前就住在燕王府。”長孫晟連連點頭，也不去理會孫正義話語中的意思，反倒是自顧自道：“但那是因何而去，我想孫侍郎心知肚明吧？如今長孫一夢已經離開了帝都，言大姑娘為何要再度踏入燕王府啊？我記得不錯的話，孫侍郎前往言府的第二天，趙王世子就跟了過去，結果，就隔了一天，琴郡主帶著一整支車隊將言大姑娘接走，兩人一起住進了燕王府內宅，這什麽意思孫侍郎不知道嗎？”

  “知道那又如何？”孫正義冷哼道：“老王爺和言相幾十年的交情了，這兩家的孩子想怎麽走動你一個外人管得著嗎？還用得著來本官這裏說一嘴嗎？慢說隻是結伴去了燕王府，就算是去了趙王府，和你有什麽關係？和本官又有什麽關係啊？”

  “孫侍郎知道言大姑娘的意中人是誰嗎？”長孫晟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神情，聲音幽幽道：“現在難道還不明顯？一個是燕王，一個是趙王世子，這兩者其一啊。這還不明顯嗎？趙王世子若非是聽到了消息，又怎麽會不管不顧，親自去言家呢？要知道，言相當時可不在府上，那他見的又是誰呢？他不為自己，那就隻能是為了燕王了。”

  “所以，大郎君，你是沒搞清楚狀況就去提親，那自然是隻有失敗一途了。”長孫晟冷笑道：“不論是燕王府還是趙王府，那可都比您這孫府要高得多了。你說言相要是想選的話，那該選誰不是一目了然嗎？”

  “我今日來此，就是想提醒一下孫侍郎和大郎君，想誠心交個朋友。”長孫晟看到孫正義的臉色變化之後，顯得很滿意，主動抱拳笑道：“孫侍郎公開支持燕王，但是我想，人家的那個圈子，孫侍郎隻怕未必能擠得進去吧？何去何從，孫侍郎可以慢慢斟酌，我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