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王爺，崔紅林又來了，還帶來了另外兩個崔家人，崔子川和崔子恒。”雖然燕王府裏，柳橙帶人鬧了一出，但是蘇月生主導的刑部卻絲毫不受其影響，在第二天重新開始對崔浩的事情進行匯總，並且李元帶隊的人手甚至於已經開始著手調查崔家和中原五大家族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崔紅林帶著崔家人過來，也不奇怪，甚至於蘇月生連頭都沒抬，就示意曾萬全把人帶了進來。

  “啟稟王爺，這是我崔家的兩位長輩，他們今日代表崔家而來，同時對王爺保證，我崔家不打算繼續支持族叔推行九品官人法，願意聽從王爺調遣！”崔紅林這幾日是活脫脫的瘦了一大圈，李元對崔家的調查幾乎是沒有絲毫的掩飾，逼得他隻能一開口，就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你們是代表博陵崔家還是清河崔家？”蘇月生微微沉吟之後，示意崔紅林不要緊張之後轉而道：“你們兩支分家已經數百年了吧？如今怎麽說？”

  “稟告王爺，崔氏分家之後，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就沒有了關係。”崔子川是崔紅林的親叔叔，崔浩的嫡長子，隻不過本身並沒有什麽出眾的才學，所以多年來，崔家著力培養的就是崔紅林。但是這個時候，他必須出麵代表崔家澄清這件事。在崔浩的事情越傳越廣之後，實際上博陵崔家已經變得非常被動。刑部和蘇月生抓著對方殿前欺君一件事不放，稍有不慎，不光是崔浩自己，甚至於整個博陵崔家都有可能出現前所未有的危機。

  “坐吧，正好本王也有事要好好問問清楚。”蘇月生眉頭一展，示意三人坐下之後轉而道：“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既然沒有關係，但是這幾日陛下那邊可是連續收到了三份來自崔家的呈文上書，為崔浩求情的同時，還繼續抨擊朝政，言辭之間對科舉取士頗為不滿。”

  “王爺所言是這個嗎？”崔子川是早有準備，所以聞言急忙掏出幾分文冊遞了上來，轉而臉帶怒意道：“子川向王爺保證，這絕非我博陵崔氏所為，來時，我二人已經盤查過家中所有子弟，包括那些在朝為官的，全部詢問過一遍，裏麵還有崔家所有人等的集體簽名，若是有誰說謊，王爺查出來可以隨意處置，我崔家絕無二話。”

  “這是父皇駁回來的呈文書冊，本王已經給崔浩看過了，但是他卻承認了，你們說，本王該相信誰的話？”蘇月生搖了搖頭，隻是掃了一眼崔子川準備的東西，就直接開口道：“而且崔浩自己也寫了一份呈文，你們自己看看吧？”

  “族叔他醒了嗎？”崔紅林臉色一喜，但是隨即苦笑道：“這個時候還不如不醒呢！”

  “現在這不是關鍵。”蘇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崔紅林，轉而自顧自道：“其他人還好說，崔浩自己若是親口承認，你們準備的這些聯名文稿即便是本王相信，但是一旦傳出去，還是會引發帝都各大豪門的劇變。想來你們也知道，昨日朝中眾文武已經去圍堵燕王府了，現如今本王是有家難歸。”

  “王爺的意思是說，我父親他有意如此？”崔子川比起崔浩是差了許多，甚至於這一點連崔紅林都比不上，是足足想了半晌之後才勃然色變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那個，王爺，還是我來說吧。”崔紅林急忙打斷了崔子川，轉而起身朝著蘇月生肅然道：“請王爺放心，其一，我博陵崔家絕沒有繼續推動九品官人法之意，此事我全族上下可以起血誓上書陛下。其二，崔家從今日起，全心全意，聽從王爺吩咐，不敢有違，隻要王爺不嫌棄，我們願意全力支持王爺入主東宮。其三，我們，如果王爺覺得有必要，崔家可以和族叔切割幹淨。”

  崔紅林一口氣說完之後，臉色黯然，嘴唇開闔之間，顫抖不斷，足足愣了好半晌之後才看著蘇月生苦笑道：“請王爺幫我崔家周旋一二，我等感激不盡。”

  這等於是將崔家所有的底牌全都擺到了蘇月生跟前，而且沒有給自己留任何的餘地。所以這一瞬間的三人，仿佛被抽調了全部的精氣神一樣。

  “看起來，你這幾日是想了很多啊。”蘇月生看著崔紅林，微微點了點頭，也有些唏噓不已。崔紅林這幾天幾乎每天都會來刑部，除了配合李元的問詢之外，就是在外邊等著自己，持續了足足數日之久。這種煎熬讓對方身形消瘦的同時，也在極大的折磨著對方的精神。

  “也罷，關於崔浩，本王也可以給你們交個底。”所以這一瞬間的蘇月生定了定神後，緩緩道：“九品官人法誤國誤民，當年能被前朝取締，而本朝開國之初太祖皇帝就曾想過九品官人法的弊端，世家把持朝廷大權，對上威脅皇帝，掣肘皇權，對下，壓製寒門和百姓，不給他們留下一絲上升之路。斷絕人之希望，那就是在積蓄仇恨，給將來埋下禍根。”

  “，你們世家也難當大任，身居高位，而屍位素餐之人數不勝數，放縱這些人出將入相，豈不是要斷送天寧根基？”蘇月生的臉色變得極為凝重，看著三人道：“本王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亂江山社稷，去滿足世家的失利。”

  “而最重要的一點，世家相比較寒門和百姓，你們到底有多少人？”蘇月生語氣變得低沉起來道：“本王這些年南征北戰，除了對抗外族入侵，大多數時候都是平定地方叛亂。但是這些造反之人，可是此起彼伏，猶如野火燎原，滅之不盡啊。他們為何叛亂？你們真的想過嗎？是天降災禍？還是朝廷弊政太多？他們為首之人不少都是讀書人，身有才學，頗得部眾愛戴，甚至於東郡叛亂之時，本王率領的朝廷大軍尚且被百姓敵視，他們，卻一呼百應。”

  “你們可知道，他們打出來的旗號，不是對付朝廷，而是要對付你們世家豪門啊。”蘇月生歎了口氣道：“此時的科舉取士尚且需要革新，又如何能夠更進一步，去推行九品官人法？”

  蘇月生說了這麽多，隻有崔紅林聽明白了，雖然臉色暗淡，但是看向蘇月生的目光卻變得越發有神起來。朝堂上下對於蘇月生的印象都是武將出身，不熟悉朝政。但是對方的這一番話卻分明表示，他對於天下大勢甚至於朝政上都有自己的思考，甚至於自己的思路。這讓他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另外的信心。

  “本王沒有借著這件事威脅崔家必須支持我入主東宮的意思。”蘇月生擺了擺手道：“崔家作何選擇，那是你們自家的事，本王不強求，也不會因為你們的選擇而更改對於崔浩以及崔家的看法。所以你們也不必擔心若是你們繼續選擇支持二王兄而招到本王的報複，我還不至於如此。”

  “所以這件事我會一查到底，崔家若是能夠經受得住考驗，我想父皇還是會繼續看重你們的。”蘇月生話鋒一轉之後繼續道：“至於這三份呈文上書到底是你們博陵崔家人做的還是清河崔家暗中搗亂，一切都可以查下去。當然，若是你們自己能想到辦法自證清白，本王可以去父皇麵前給你們求情。”

  “至於你們和崔浩的關係，那是崔家的家事，本王無權幹涉。”蘇月生將最後一點講完之後看著崔紅林道：“你們切割也好，不切割也罷，刑部都會將崔家一起查一遍的，本王的意思很簡單，刑部不會羅織罪名，強行打壓崔家，但是你們自己存在的問題，犯過的過錯和罪行，本王也不會視而不見。這是本王接管刑部時對陛下許下的承諾，也是我的底線。”

  蘇月生對於崔家是否倒向自己沒有太大的想法，本身類似於這種頂級世家就幾乎不存在支持他的可能。而且他在言起山等人的協助之下，已經找準了自己的方向，所以這番話可以說算是公事公辦了。但是架不住的是，崔紅林卻理解岔了。

  “王爺放心，崔家確確實實已經想好了，一定全力支持王爺，而且我們會想辦法自證清白，我們知道王爺的性子，公正公平，我們崔家之意願也隻如此。”所以崔紅林幾乎是不等崔子川和崔子恒反應過來，就直接起身道：“請王爺相信，崔家會改過自新的。”

  “好了，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本王知道你們的心意。”蘇月生擺了擺手，想了想之後道：“清河崔家的人是不是也來帝都了？”

  “據我崔家的消息，還在路上，但是有人提前來帝都布置，也未可知。”崔紅林對於這種事情不敢打包票，更何況崔家如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崔浩身上，所以根本不清楚老對頭，清河崔家到底有沒有派人來帝都。

  不過對於這件事，崔紅林三人的心思倒是非常一致，甚至於直接朝著蘇月生看齊道：“如果王爺放心，此事也交給我崔家負責，定然不會讓攪亂朝局之人逍遙法外。”

  “你倒是看的很明白。”蘇月生點了點頭，轉而道：“崔氏分家的事情天下皆知，但是外人並不清楚你們和清河崔家真實的關係，所以這個時候攪亂朝局的人，才是真正要對你們下手的真凶。不管崔家有罪沒罪，那都是朝廷和你們崔家的事情，若是外人插手，那就不僅僅是對你們落井下石了，而是在破壞朝堂平穩，是在和我刑部正麵開戰。所以你們不僅僅需要配合刑部查明清河崔家到底有沒有人手潛入帝都，還要準備一份詳細的清河崔家的卷宗交給本王，明白嗎？”

  “王爺的意思是——”崔紅林一愣之下，隨即明白了蘇月生的意思，臉上頓時湧出一陣喜色，連連點頭道：“王爺放心，這天底下論對清河崔家的了解，無人比我們更甚，我們馬上回去準備。”

  “王爺，能否讓在下去見見家父？”崔子川和崔子恒很明顯對於這種事情並不擅長，但是他們此來還是有自己的用意，所以在蘇月生點頭之後，試探著道：“不知王爺能夠允準，我們可以出麵勸說父親的。”

  “勸說？”蘇月生心頭一動，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子川，一句話到了嘴邊，終究是沒有繼續說出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