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族叔，別喝了，快別喝了。”崔紅林幾乎是一路風馳電掣一般衝了進來，甩手直接將崔浩手中的藥碗給打飛了出去，氣急敗壞道：“族叔，我們被人被算計了，這不是救命之藥，這是死人藥攻心散啊！”

  “攻心散？”崔浩聽過攻心散的名頭，所以崔紅林隻說了幾句話，他就一下子僵住了，以至於足足愣了半晌之後才看著對方道：“是那位長孫姑娘說的？”

  “確實如此。”崔紅林將自己偶遇沈星洛然後跟著對方進了燕王府的經過道出之後怒道：“沒想到這個長孫晟，居然如此狠毒，居然給族叔開了這樣的虎狼之藥，他這是要害你性命啊。”

  “你透露了藥方是長孫晟開的嗎？”崔浩沒有這麽大的反應，反而在聽完這一切之後仔細思索了半晌之後才開口問道：“她的話可信嗎？”

  “沒有，我隻說是京城的一個老年大夫所開，沒說清楚。”崔紅林搖了搖頭道：“攻心散的藥方雖然很隱秘，但若是我要真的調動人手去查，總能查得到的，隻是之前沒想過身為太醫院院正的長孫晟會設計加害您而已，所以侄兒不懷疑長孫一夢。”

  “長孫晟心思難測啊。”崔浩歎了口氣，緩緩道：“他的嫡女馬上就要和寧王大婚，以後那就是和寧王府休戚相關，便是知道這件事是他做的，我們也無可奈何。”

  “他為何要這麽做，族叔若是真的出現萬一，他能有什麽好處？”崔紅林有些不忿道：“難不成他還指望著長孫氏能取代我崔家不成？他又不是當年的那位——”

  崔紅林說到這裏沒有再繼續往下，隻是臉色微微變了變，似乎也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話。倒是崔浩似乎沒對他的話產生什麽反應，而是繼續道：“寧王若是繼承了大位，他就是國丈，長孫家也就可以脫離太醫院，正式進入朝堂，依靠皇族的力量，變成世家豪門。我們要推行九品官人法，和他並沒有多大關係，但是卻有可能會威脅他以後的地位，他自然要想辦法從中作梗，所以才會對我單獨下手。我死了，寧王說不得就會搖擺不定，我們要想爭取，就隻有在他身上想辦法，如此一來，需要付出的籌碼也就越大。這個長孫晟的野心可不止於讓長孫氏重回世家一列，隻怕更是要取代我崔氏，成為天下世家之魁首。”

  “他休想！”崔紅林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冷笑道：“就憑他一個小門小戶，能把他算進世家一列那已經是看在她女兒嫁了個好夫婿的麵子上了，他憑什麽？”

  “就憑這一點就足夠了。”崔浩看著自己枯瘦的手指，隻覺得心頭一陣煩躁，似乎整個人的精氣神都開始急劇下降一般，但是卻還是強忍著不適，搖了搖頭道：“我們的阻力太大，真要堂而皇之的公之於眾，隻怕帝都的大部分豪門未必就會真心支持，畢竟那是要和整個天寧國策為敵，豈是那麽容易的？”

  “他敢對叔祖下手，我必不會放過他。”崔紅林沒聽出來崔浩的意思，所以陰惻惻道：“如今事情敗露，難不成那寧王還能指望我們支持他不成？稍後侄兒親自去找燕王，隻要燕王點頭，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這個夢姑娘能對我指出藥方蹊蹺，想來也是燕王的心思有了改變也未可知。比起寧王，燕王更需要我們的支持。”

  “燕王？”崔浩喃喃自語幾聲之後看了一眼崔紅林，話鋒一轉，隨即道：“這個長孫家的庶女果真是和長孫晟斷絕了往來嗎？”

  “帝都傳聞確實如此，為了她，燕王還曾經打上門去，事情都鬧到了陛下跟前，就差一刀兩斷了。”崔紅林知道的更多一點，隨口道：“之所以現在她和燕王雖然還未成親，就已經在燕王府當家，實際上是被長孫晟給趕出了家門。”

  “趕出來了？”崔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而歎息道：“那就對了，隻怕人家十有八九是猜到了原委，你沒有瞞住。這樣的女子，確實不俗啊。就是不知道寧王娶的那位嫡長女是否有這樣的本事。”

  “族叔，你管她有沒有這樣的本事呢，以後我們還能和殺人凶手合作不成？”崔紅林冷笑道：“除非寧王退了這門親事，否則的話，有他長孫晟在，我崔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這天底下膽敢謀害族叔您的，他長孫晟算是頭一號，我必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稍安勿躁。”崔浩橫了他一眼，讓崔紅林微微有些發愣後，才緩緩道：“仇是要報，但不是現在，寧王——”

  “族叔的意思是，我們還要和寧王繼續合作不成？為何不看好燕王？”崔紅林不解道：“攻心散餘毒未消，我們還要去上門求夢姑娘解毒，如此正好可以和燕王重新談談。隻要合作能成，族叔的身體可以借助她的醫道聖手慢慢調解，未必就沒有好轉的希望。而我們和燕王之間，也沒有這麽多的牽連，豈不是兩全其美？便是燕王性子強硬些，大不了讓步多一點，隻要他能答應推行九品官人法，什麽都好說。”

  “他要是不答應呢？”崔浩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看好蘇月生，不是因為蘇月生的性子，而是當初去燕王府，更多的是給蘇月宸施加壓力。

  “族叔，可是我們如果倒向寧王，那夢姑娘又如何會願意給族叔您治病？這個攻心散可不是小事。”崔紅林急的站起身來道：“侄兒隻怕未必能找到其他的大夫接手，族叔您的身子怎麽辦？”

  “你去把這封信送給寧王，附帶上那份藥方。”崔浩沒有回答對方的話，而是提筆匆匆寫了封信，然後讓後者連夜敲開了寧王府的大門，將其交到了蘇月宸的手中。

  “紅林，這麽晚了送什麽信件？有話當麵說不是更好嗎？”蘇月宸雖然沒有安置，但是卻已經滿臉倦色，看著崔紅林滿臉奇怪道：“這是什麽？”

  “族叔說王爺看了信之後自會明白一切。”崔紅林雖然對崔浩的話不敢反駁，但是對於蘇月宸卻也沒了好臉色，冷冷的回了一句之後徑直離開，一刻也沒有停留。

  “該死的，這個長孫晟，到底要幹什麽？來人，去長孫家，讓長孫晟立即滾過來見我！”崔浩的信裏寫的很簡單，隻是將攻心散的藥效寫了出來，末尾附帶點名了長孫一夢。但是蘇月宸幾乎沒看到結尾就差點鼻子都氣歪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別說是攻心散這樣的虎狼之藥，你就算是滋補過度，都有可能一命嗚呼，所以幾乎就在崔紅林離開的當口，咆哮聲就快速響起，直接讓寧王府瞬間雞飛狗跳。

  蘇月宸的怒火在長孫晟著急趕過來之後再也控製不住，幾乎是一腳將其踹翻在地，轉而惡狠狠的開口道：“你給崔浩下了什麽藥？你難道不知他對本王的重要性嗎？你給他下毒？你還不如毒死本王呢！”

  生怒之下的蘇月宸幾乎是拳打腳踢，差點一腳將長孫晟給踹的背過氣去，等到他連滾帶爬的撿起地上的信件和藥方之後，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之極。

  “看什麽？你自己做下的好事！崔紅林都打上門了。”蘇月宸冷笑道：“你倒是本王的好幫手，好嶽丈，毒死崔浩對你有什麽好處？難道他家也有女兒要嫁到我寧王府搶你那寶貝女兒的王妃之位嗎？你知不知道崔家到底有多大的力量？你得罪了他，那就是讓本王失去了進取東宮的希望，你知不知道？”

  “王爺別著急，你聽我說！”長孫晟不敢開口，知道蘇月宸惡狠狠的發泄了一通之後才不顧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低聲道：“這是，這是那個長孫一夢挑出來的，我的計策原本天衣無縫——”

  “你還敢說天衣無縫？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害死崔浩？”蘇月宸越聽越來氣，一下子衝到他跟前，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鑽了出來道：“你要是說不出所以然來，本王明日就拿你的人頭去給崔浩賠罪，你也死了當本王嶽丈的心吧！”

  “王爺息怒，微臣也是想為王爺分憂啊。”說起這件事，長孫晟倒是心思安定了下來，轉而低聲道：“想那崔家攜天下世家之力來和王爺談判，美其名曰是幫助王爺上位，但是說難聽點，那是挾寇自重，想要逼迫王爺答應施行九品官人法。可王爺您清楚，九品官人法一旦實施，這世家就要和您分享皇權，更有甚者，那是在架空天寧朝廷，如果沒有辦法挾製，那以後王爺您都可能要變成世家的傀儡了。微臣是未雨綢繆，以防萬一啊。微臣給他下攻心散，就是想讓他早一點死透了，崔家就沒有人能抗衡王爺，到時候世家也自然是群龍無首，也就不能對抗皇權了。”

  “你既然都知道這些，做事就該隱蔽些，為何還能漏了馬腳，讓那個長孫一夢看出端倪——”蘇月宸的聲音還未落下，忽然戛然而止，兩人對視一眼之後，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該死的，這個崔浩，也是兩邊下注，他去了燕王府。”長孫晟霍然起身道：“如此朝秦暮楚，他想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那自然是誰能答應他，他就扶持誰上位。”蘇月宸冷笑道：“你去想想辦法，這個崔浩看起來是真的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