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你之前說那個崔浩的老頭快要死了是嗎？”沈星洛從外麵蹦蹦跳跳的跑進倚雲居的時候，一把拉住長孫一夢搖頭道：“剛剛我帶著薰兒出去買藥材，聽到那個跟在他身邊的小廝，好像他也在抓藥，但是卻抓了一副死人藥，這是打算毒死老頭自己上位？那不是白費力氣嗎？這麽等不及啊？”

  “死人藥？”長孫一夢一愣，隨即皺著眉頭道：“你是說損耗人體潛能的攻心散？”

  “就是攻心散。”沈星洛點了點頭轉而道：“我認識那個人，所以差點說漏了嘴，但是我感覺他應該是認出了我，所以我走的時候，他還朝我望著。”

  “現在整個帝都的人都認識你，天天出門，誰不認識你？”長孫一夢有些無奈，沈星洛非常喜歡閑逛，沒事就出門溜達。若不是本身身手非常好，她都想派幾個人貼身保護了，不然的話，在如今這種時候難保不會有人盯上她好借此對付蘇月生。

  “能配置攻心散，隻怕不是一件好事。”和沈星洛那種不諳世事的性子相比，長孫一夢隻是微微沉吟之後，就皺了皺眉頭。崔浩身體她看過，本來就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此時再服用攻心散，必然是回光返照，一陣輝煌之後，迅速落幕。但是這個時候對方如此而為，隻怕不是崔紅林要謀害崔浩尚未，而是後者自己真的鐵了心要利用生命的最後時光在帝都挑起一陣大亂。這對於蘇月生而言，還真不是一件好事。

  “啟稟姑娘，門外崔家崔紅林求見，說是，說是想見姑娘。”不過沒等長孫一夢多想，李十三就匆匆走了進來，臉色古怪道：“好像是跟蹤星姑娘過來的，十有八九是不懷好意，要不要末將把他給趕出去？”

  崔紅林以前是寧王府的詹事，是因為蘇月倫搶了太常寺卿的位置之後才離開。隻不過沒等他離開帝都，崔浩就來了。李十三作為實際指揮燕王府鎮府常兵的將領，早就認識他，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而且一張口就要見女眷，這本身就是一種冒犯。

  “既然來了，趕他走豈不是漏了怯？”長孫一夢搖了搖頭，轉而一邊走一邊沉吟道：“他能來，比不來要好，說不得可以利用一下。”

  “一夢，你打算點破攻心散的事情嗎？”沈星洛在旁邊皺著眉頭道：“那個崔浩死了不是正好嗎？蘇月生還說他不好對付呢，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剩下一個崔紅林算什麽？”

  “關鍵是攻心散不會讓他馬上就死。”長孫一夢搖了搖頭，走到前廳之後，見到崔紅林目光一掃沈星洛，露出了一絲恍然大悟的神情之後，暗自點了點頭，徐徐道：“大郎君何事來燕王府？王爺在刑部，若有事，可以去刑部。”

  “冒犯姑娘了，請見諒。”長孫一夢和蘇月生的事情如今帝都的人都知道，雖然沒有成親，但不論是燕王府還是帝都百姓，都已經將她當成了此間的女主人。所以崔紅林對於對方直接坐在了主座之上沒有絲毫的反應，隻是目光一掃沈星洛也跟著坐了下來之後，才帶著一絲驚奇的神情。這種時候，沈星洛堂而皇之的和長孫一夢一同坐在主位之上，而對方卻並沒有什麽異狀，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樣，這就透露著更多的意思了。

  “剛剛這位，哦，對星姑娘在天仁藥鋪內看到我家小廝抓藥，說了幾句，不知道——”由此，崔紅林朝著沈星洛一拱手，禮節也悄然之間變得和此前對長孫一夢時一樣，跟著笑道：“不知道姑娘能否明言，在下確實是為族叔抓藥，他身子不太康健，這是我們好不容易討到的一個方子，吃過三副了，族叔最近氣色漸好，精神頭也很不錯，並未發現有何異狀。為何姑娘說是死人藥呢？”

  “在下是久聞姑娘醫科聖手，原本上次前來拜會王爺，就曾想懇求姑娘為我族叔把脈看診，隻是來去倉促，而且說的也都是國家大事，所以就不曾開口。”崔紅林急忙開始解釋，隻不過臉色顯得有些尷尬，他不敢開口說自己因為有了這個方子，見到崔浩身子有了好轉，所以不願意欠下蘇月生一個人情。畢竟萬一蘇月生這邊沒有改口，到時候崔家為首的世家勢必要和蘇月宸合作，如此一來和蘇月生有了牽扯，隻會影響大事。

  但是也正因為長孫一夢的名聲，在得知沈星洛出身燕王府之後，他不放心之下，還是選擇跟了上來。在他看來，詢問一番，驗證一下自己手中藥方的真假，牽扯還不算太大。

  “藥方在哪？我來看看。”長孫一夢隻是微微一笑，那一瞬間的眼神讓崔紅林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隻覺得這種清澈無塵的眼神之下，自己什麽心思都被對方給看穿了，以至於掏出藥方的時候，雙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他是從未想過，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隻是漂亮的有些過分的女孩，一個眼神，居然就能擾亂他的心境。

  “果然是攻心散，我就說我沒看錯。”薰兒將藥方接過來之後，沈星洛隻看了一眼就嚷嚷道：“這是想老頭死得快一點啊。”

  “你說什麽？”沈星洛說話一貫直來直往的，連皇帝跟前都一樣，所以燕王府的人都習慣了，但是聽在崔紅林耳中卻不啻於一個晴天霹靂，再也顧不得此前對長孫一夢的猜測，一下子直接跳了起來。

  “攻心散，以藏毒之能凝聚體內元氣，調運五行五髒，反哺體表，是以實補虛，求一時之功，以至於服用者多紅色紅潤，精氣神短期內能臻至充沛之境地，長久服用，耗損根基，無異於飲鴆止渴——”長孫一夢隨口而言，但是話還未說完，忽然之間愣住了，轉而看著崔紅林有些奇怪道：“大郎君這個藥方從何處得來的？”

  “這，哦，這是帝都的一個年老的大夫所開，說是可以調精活血，補充根本的良藥。”崔紅林話到了嘴邊，心頭一突，轉而試探著道：“夢姑娘，此藥方當真有問題？”

  “攻心散藥方雖然久已失傳，但相傳是當年藥王在解決毒蠱人假死的時候試驗出來的一種藥方，本就是以毒攻毒的權宜之計，又豈能拿來治病救人？”長孫一夢搖了搖頭，隨即目光灼灼道：“大郎君找的是什麽大夫？你沒跟人說清楚病情還是大夫沒看到病人？沒說是年老體衰者所用嗎？”

  “這個，但是族叔未曾跟隨，可能是在下沒有說清楚。”崔紅林額頭上一片冷汗，轉而看向長孫一夢的目光都變了，以至於再度行禮道：“不知姑娘可有補救之道？我族叔已經服過三副藥，現如今——”

  “需要他過來一趟。”長孫一夢搖了搖頭，轉而道：“攻心散雖然我識得藥方，但是不同體質之人服用之後效果也截然不同，若是身強體健的，三服藥也不算什麽，解毒之後，至多吃點滋補之藥物調和一二即可恢複如初，但是年老者，或者身患頑疾之人，隻怕是性命堪憂。”

  長孫一夢再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目之中悄然閃過一絲精芒，看著崔紅林，仿佛一瞬間要看穿對方所有的心思一樣。

  “是是是，在下，在下回去之後就請動族叔來王府拜見姑娘，到時候請，請姑娘不吝出手，我崔家必有謝禮。”崔紅林坐不住了，崔家雖然如今極盡輝煌，崔浩振臂一呼，整個帝都的世家豪門不論打著什麽心思，都要給他麵子。但是正如崔浩的身體一樣，崔家後繼無人，他這一輩幾乎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和崔浩媲美的人接過家族基業，若是崔浩真的這麽快就倒了，崔紅林不敢相信自家會不會如吳家一樣，快速灰飛煙滅。

  所以這個時候他是顧不得其他，甚至於連崔浩謀劃的重推九品官人法的事情也拋諸腦後，急匆匆的就直接從燕王府衝了出去。

  “一夢，你剛剛是在嚇唬他？”沈星洛歪著頭摟著長孫一夢的胳膊邊走邊道：“這個藥方有什麽問題嗎？我怎麽沒看出來？”

  “那是我父親開的藥方，他的字跡我認得。”長孫一夢深吸一口氣之後轉而朝著薰兒道：“讓十三去找王爺，讓他早點回來，我有事要跟他說。”

  “長孫晟啊？”沈星洛看著薰兒急匆匆離開之後，轉而捂嘴笑道：“他大概是沒想到，崔紅林會來找你求證，要是想到這一層，肯定會找另外的人代筆。”

  “那也沒用，就算是代筆我看不出來，但是隻要崔紅林跟著你回來，這件事遲早都會戳穿。”長孫一夢搖了搖頭，這件事的關鍵不在於字跡上，而是長孫晟明知道崔浩的身體出了問題，還開這種藥方，其背後的用意到底是什麽。

  “會不會是他在利用崔家？”長孫一夢一開始沒想明白這件事，但是等到沈星洛嚷嚷著打算研製攻心散的解藥的時候卻猛然間心頭一動。

  “他們相互利用不是挺好的嗎？”沈星洛沒有這麽多心思，所以聽到長孫一夢神神道道的開口之後，頓時笑道：“要我說，這個老頭真要來的話，就給他治好了，然後看著他們相互打架，我們坐等著收錢，多好？”

  “如果崔浩是崔紅林，那估計還有可能。”長孫一夢搖了搖頭，崔浩這種一大把年紀的老人精，本來就沒多少時日了，還敢來帝都折騰，自然是沒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裏，或者說，在和推行九品官人法相比，他自己估計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也唯有崔紅林，才會如此緊張，以至於在自己麵前漏了底牌。

  “那索性看看他上不上門。”沈星洛歪著頭想了想之後忽然道：“如果沒人幫他調養身體，搞不好一旦停藥，死的會更快啊！”

  “真要死了不成？”長孫一夢神色一驚，以至於此時猛然間抬頭，目光之中一瞬間變幻出了無數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