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在帝都的人脈確實夠廣，今天已經有好幾撥人來找我了，說的話雖然不一樣，但是意思卻很明顯，都在詢問崔博陵來王府的事情，旁敲側擊的打聽你的態度呢。”刑部刑堂內，蘇月倫找到蘇月生的時候，後者也是苦笑道：“我刑部之內，也有好幾個人代表各自的家族前來詢問了，看起來人家說的執天下世家之執牛耳，沒有誇大啊。”

  “那是，五姓七大家，中原翹楚，崔家這個老東西，是五大家族中年歲最大，輩分最長的，他親自出手，其他的世家自然不敢怠慢，不管有沒有這個意思，跟著他們，至少能夠撿點便宜。”蘇月倫聲音同樣冷冽道：“現如今必須要想辦法遏製他們了，不然的話，隻怕我們皇族都壓不住他們，到時候這天寧的江山到底是我們蘇家的還是他們五大家族的？”

  “王爺，殿前侍禦史劉構來了，說是帶來了吳家的罪證。”蘇月倫的話充滿著殺氣，而這實際上也是蘇月生最擔心的事情，隻不過沒等兩人商議出什麽結論，外麵就有人匆匆來報，一下子打斷了蘇月生的話。

  “這個劉構，還真是會挑時間啊。”蘇月倫有些煩躁，不過朝著外邊擺了擺手道：“讓他進來吧，他也是個可憐人，就等著這一刻，隻怕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可能讓他停下來。”

  “王爺，世子爺也在啊，下官劉構，奉命整理禦史台關於吳家所有罪證案卷，現呈送王爺審閱。”劉構進來的時候看到蘇月倫也在，明顯的愣了一愣，但是隨即直接上前將手中整整一摞案卷送到了蘇月生手上，轉而道：“請王爺親自查看，莫要讓他人插手，下官隻信任王爺一人。”

  “這麽多？”劉構準備的很周全，不光有詳細的罪證，包括吳家這些年各大案件的詳細經過和匯總記錄全都整整齊齊，所以蘇月生隻看完了前麵幾頁就直接皺眉道：“禦史台既然整理了這麽多實證，為何不提前上報？”

  “吳家位高權重，吳家家主吳澤鴻還是朝中的鳳閣大學士，正一品朝職，下官不過一個殿前侍禦史，和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又怎麽能和他相提並論？至於禦史台？那就是個空架子，能指望他們幹什麽？”劉構臉色扭曲，聲音也變得陰惻惻道：“王爺雖然久不在帝都，但是下官的事想來也知道一點，我與吳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也是聽到王爺執法嚴明，新來刑部，氣象更新，我終於盼到了希望，請王爺務必助我一臂之力，我劉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起來，王爺沒說不幫你。”蘇月倫在旁邊心頭一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轉而上前將跪倒在蘇月生跟前的劉構給扶了起來，轉而揮手讓其他人退出去之後低聲道：“王爺若沒有這個心思，怎麽會主動挑起這件事？”

  “那王爺如何打算的？”這件事劉構知道，所以點了點頭，也沒理會蘇月倫這句話中的意思，湊上前朝著蘇月生道：“下官所搜集的證據確鑿無疑，從揚州刺史吳澤明橫行霸道，欺壓鄉裏，到吳澤鴻在帝都的所作所為，皆是我親眼所見，而且還有人證物證，均已齊備，隻要王爺能夠頂住壓力，這件事沒有任何疑義。”

  “王爺如今確實要出手對付吳家，但是不止是吳家一家，你可知道？”蘇月倫見到蘇月生點頭，當即開口道：“所以劉禦史當知，此時你自己報私仇那是其次，大局才是關鍵。你若能左右禦史台的風向，那麽我可以保證，你的仇肯定不會落下一件。”

  “請世子爺直言。”劉構一愣，但是看了看蘇月生之後，仔細想了想刑部這些時日的舉動，轉而點頭道：“王爺想對付世家，而不僅僅是吳家是嗎？”

  “確實如此。”蘇月生也不諱言，直截了當道：“劉禦史想來是知道了，本王確實想扭轉大局，遏製世家，所以才會扶持寒門，至少要保證公平，讓科舉取士能夠真正的良才而用，而不是淪為世家粉飾太平的花架子。”

  “王爺心願，下官明白了。”劉構隻是想了想就沒有在意，轉而道：“我雖出身世家，但是家道中落，和寒門區別不大，否則也不至於被吳澤明如此欺辱。所以王爺心願，我讚成，隻要能報仇，別說是扶持寒門，就算是讓百姓出仕為官，我也樂得讚成。”

  “好吧，看起來你這個執念是太深了。”蘇月倫啞然失笑，不過對於劉構的固執卻有些理解，想了想之後道：“刑部會立即安排人手徹查這件事，不論是對你，還是對陛下，都要做個交代。”

  “下官想知道一件事，不知道刑部郎中吳歡現如今人在何處？”蘇月倫的話得到了蘇月生的點頭，但是劉構顯然並不滿意這些，所以目光一掃周圍，看著蘇月生道：“王爺是否將他派到了並州？如此而為豈不是放虎歸山？他可是吳家嫡子。”

  “你是想報仇還是想滅了吳家？”蘇月倫眉頭一皺，轉而開口道：“吳歡沒有什麽劣跡在身吧？”

  “下官是為了王爺考慮。”劉構搖了搖頭，看著蘇月生道：“下官是什麽都不在乎了，即便是吳家或者其他世家報複，我也坦然受之。但是王爺是要角逐東宮的皇子，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若是真出手對付吳家，這吳歡肯定會——”

  “這件事本王已經和吳歡談過了，吳歡是我有意放走的。”蘇月生搖了搖頭，劉構的這種思想確實是家道中落已久，才有些沒反應過來世家的處事原則。吳歡能夠從吳家離開，就已經代表了吳家自己也做出了抉擇，吳歡就是吳家扔到蘇月生這邊的棋子，其意圖就是不論確保他和蘇月宸不論誰上位，吳家都不止於因為參與奪嫡而遭受重大損失。

  “吳歡是王爺的人？”劉構大吃一驚，但是隨即見到蘇月倫也跟著點頭，就沒再開口，而是沉默半晌之後才緩緩道：“既然王爺已經確信，那下官就不多言了。需要下官做什麽，王爺盡管吩咐，下官就隻有一個心願——”

  “本王再幫你補一個如何？”蘇月生看了看蘇月倫，轉而低聲道：“吳歡在臨走之前，已經派人秘密前往揚州，將你妻子秘密接到帝都，想來你是有情有義之人，不會——”

  “王爺此言當真？”蘇月生原本隻是隨口提了一句，而且對於吳歡來說，他也是看不慣自己的族叔胡作非為，所以才直接派人去了揚州，本意是想幫蘇月生一把，至少，如果劉構有意，那麽依照禦史台如今的景象，足以讓蘇月生的勢力迅速進入其中。

  但是此時劉構卻差點直接跳了起來，雙目赤紅道：“我妻子，當真能回來？我——”

  “吳歡親自派去的，應該不至於失手。”蘇月生點了點頭道：“你可願意——”

  “我願意！”劉構連連點頭，眼中淚水長流，滿臉悲憤和不甘，語氣哽咽道：“繡娘，是我無能啊，我願意——”

  “好了，這麽大個漢子，怎麽還哭鼻子？”劉構的事情蘇月倫知道的內幕更多，所以此時也有些感慨，聲音之中少了調侃，多了一份敬意。劉構雖然死咬著吳家不鬆口，甚至於不惜直接當著蘇月生的麵說自己就是要報私仇，但是這份情義，是真真切切。比起其他人，他或許更值得信任。

  “你先回去吧，速速整合禦史台，其他的交給刑部。”蘇月生點了點頭，轉而道：“這件事既然刑部已經接手，本王可以給你一個保證，秉公處置，不會有絲毫的徇私。”

  “足矣足矣。”劉構拱手之後，再度跪了下來道：“請王爺放心，劉構雖然是微末之身，但是也知道知恩圖報，從今日起，自當唯王爺馬首是瞻。”

  “這個劉構也是被逼急了，所以隻要你能給他報仇，是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蘇月倫看著劉構千恩萬謝離開之後，轉而有些唏噓道：“要不是吳歡臨走之前來了一手，我敢保證，他連吳歡都不想放過，即便今日你壓住了他，他日他肯定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報複回來，他是對吳家人恨到了骨子裏。”

  “奪妻之恨啊，換做是誰都一樣。”蘇月生倒是對劉構的印象很好，一瞬間忽然看了看自家府邸的方向，聲音幽幽道：“若是二王兄不對一夢起了心思，我想我也不會對他的東宮大位有什麽興趣。”

  “你們啊，都是愛美人不愛江山！”蘇月倫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不過隨即笑道：“不過王嫂不在此列，她的心思，我服氣得很。”

  “少在這裏胡說了，趕緊想想怎麽去反製崔浩吧。”蘇月生瞪了對方一眼，轉而低聲道：“要不要兩件事當做一件事辦了？”

  “你是說，拿吳家開刀，表明立場？”蘇月倫一愣，但是隨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微微沉吟之後笑道：“沒想到兄長你倒是想出了個好主意，我看可以，趕緊讓李元去辦，這件事他出麵是最合適的。”

  “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打算讓他們內訌嗎？”蘇月倫的主意讓蘇月生哭笑不得，但是卻沒有反對，而是自顧自道：“真要是內訌的話，隻怕崔浩能撿到的便宜比我們多。”

  “那可不一定！”蘇月倫直接搖頭道：“我們是對付不了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但是別人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