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請坐。”雲汐小築內，言若蘭招呼言起山坐下之後，自己卻不敢隨意坐下，雲栽在一旁更是直接扶著她側臥到了軟塌之上。

  這一幕也讓言起山瞬間皺起眉頭，轉而看著臉色憔悴，仿佛大病一場的女兒，帶著一絲急切道：“若蘭，你這是生病了？為何不回家呢？”

  “不礙事，再說了，夢姑娘已經為我診治過了，不過些許尋常之症，父親不必擔心。”言若蘭搖了搖頭，勉力坐起之後，朝著言起山苦笑道：“父親知道別院那邊發生的事情了？”

  “這麽大的事，為父如何不知？”言起山點了點頭，臉色沉重道：“你這孩子，怎麽也不派人回去通報？就一聲不吭的住到了燕王府？你想擔心死為父不成？”

  “不想給父親惹麻煩嘛！”言若蘭臉色一紅，聲音幽幽道：“父親公事繁忙，若蘭想著，這種襲殺，也不是私事，正好趙王世子說他打算追查下去，所以就沒有——”

  “算了，不說這個了，既然蘇月倫想查，那也由得他去，這孩子最近想要出仕，如果能查清這件事，也算是個功績，為父也就不管了，算是賣給趙王爺一個人情好了。”言起山擺了擺手，轉而看著言若蘭笑道：“為父此前一直沒有什麽機會，這一次正好你住到了這燕王府，所以有件事也可以趁機提一提了，你覺得燕王怎麽樣？”

  “燕王？燕王很好啊，果敢剛毅，而且很有正氣，軍功卓著，是天寧武將之中少有的人才。”言若蘭隨口說了幾句之後有些遲疑道：“父親很看好燕王？我記得您之前不是持身中立，不參與這種奪嫡之爭嗎？”

  “那是以前，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言起山歎了口氣後轉而道：“你也知道，我就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你也無兄弟姐妹扶持，言家其他幾房，更是沒什麽出類拔萃的人才。這幾年若不是為父身子骨還算硬朗，隻怕這言家就要從此沒落了。現如今也是該為子孫計了，所以在燕王和寧王之間，為父是到了要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所以，父親您的選擇是——燕王？”言若蘭神色古怪，看了一眼言起山，神情幽幽道：“但是我觀燕王，似乎並沒有想要參與奪嫡的意思，父親難道沒問問他嗎？”

  “這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如今他已然踏入奪嫡之局，無法獨善其身了。”言起山搖了搖頭，也沒理會言若蘭的神情變化，轉而繼續道：“相比較寧王反複無常的性子，燕王才是大位最好的人選，又有軍功在身，隻要為父出麵，整個朝堂都會頃刻之間反複，到時候寧王就徹底沒了機會了。”

  “父親，我，您看不上寧王嗎？”言若蘭情緒有些低落，轉而低聲道：“之前我看您不是和寧王往來很頻繁，覺得他甚是不錯嗎？而且，寧王熟悉朝政，這些年幫著陛下處置了不少政務，應該也算得上年輕有為吧？”

  言若蘭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之中還帶著一絲希冀，她和蘇月宸能夠相識走到今日，就是當初對方頻繁出沒言家，和言起山往來不斷，由此也給了兩人相遇的機會，以至於走到了最後私定終身的地步。她也一直以為父親很看好蘇月宸，所以才會對自己的未來篤信不疑。

  她從來沒有理會過外界對於蘇月宸的傳言，事實上身在深閨之中的她也沒什麽機會聽到關於蘇月宸的傳說，一切在她的想象之中，覺得蘇月宸年輕有為，輔佐朝政，很有一番功績，即使比不上蘇月生沙場對敵搏來的軍功，也不會差多少。

  但是如今言起山的這一番話卻讓她一顆心沉到了海底，如果言起山不支持蘇月宸，轉而支持蘇月生的話，那麽她擠在中間，實在是不敢想象能不能有未來。

  “那你看看他在陛下中毒之後的表現？”言起山哼了一聲之後搖頭道：“關鍵時刻自私自利，而且手段毒辣，還不知道如何善後，此等人若是一旦登上大位，難保不會對朝臣進行清洗，我們這些老臣子，隻怕將來都是他的絆腳石。”

  “可是！”言若蘭心頭一急之下，差點直接站了起來，隨即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轉而強自吸了口氣才讓自己穩了下來，但是那股猶如針紮一般的疼痛卻迅速悄然在體內蔓延開來。

  隻不過言起山卻沒有給她繼續開口的機會，而是自顧自道：“所以為父已經決定了，近日我會找陛下，給你和燕王賜婚，正好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紀了，燕王才是良配。”

  “父親你說什麽？”言若蘭隻覺得耳邊忽然響起一顆炸雷，震得她足足愣了半晌之後才喃喃自語道：“父親你讓我嫁給燕王？”

  “對啊，你自己不也對人家有意思嗎？否則的話怎麽會為了點小病就住到人家府上來了？而且看得出來，你和長孫家的那個丫頭關係還頗好，如此一來為父也放心了，將來這內宅安寧，你也能享享清福不是？有父親和言家在，頂多你們二女平起平坐，不會讓她壓過你一頭的。為父可是拉下了麵子，頭一次向別人低頭啊！”

  言起山本來是笑嗬嗬的樣子，他能主動提出讓言若蘭和長孫一夢平起平坐，而不是直接淩駕於對方之上，已經是看在了對方救了皇帝一命的份上，自己若是讓言若蘭占了上風是打了皇帝的臉了。

  但是目光一掃言若蘭那近乎於呆滯一般的神情，頓時有些奇怪道：“你怎麽這副表情啊？難不成你不滿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丫頭畢竟救了陛下的命，而且趙王爺親自開口，為父總不能連老友的麵子都駁了吧？不過你放心，將來若是燕王真的登上大位，這母儀天下的皇後肯定是你的。她一個小官庶女，還掌控不了這麽大的場麵。”

  “父親，你難道不再考慮一二嗎？”言若蘭在雲栽推了一把之後才反應過來，連連苦笑道：“女兒住到這燕王府，真的隻是為了待在夢姑娘身邊看病，並沒有看上燕王的意思，父親您誤會了。”

  “不是嗎？你可是從未借宿他人府邸啊！”言起山皺了皺眉，似乎有些意外對方的話，不過隨即笑道：“這些都是小事，就算是沒有這層心思那也沒關係，燕王是個合適的夫婿，你們又是早就認識，說起來那也算是青梅竹馬了，這婚後為父也不擔心。”

  “父親，您，您能不能收回成命？”言若蘭急的站起身來搖頭道：“女兒還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給燕王——”

  她這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跟著一頭栽倒在地，與此同時痛苦的聲音隨之而出，等到言起山和雲栽搶上來將其扶起來的時候，那一縷殷紅已經浸濕了衣裙，也讓雲栽瞬間慌了手腳。

  “快去找人，快去找大夫啊！”言起山一句大喊大叫讓雲栽急忙跌跌撞撞跑向前廳去找長孫一夢，而他自己將言若蘭抱到軟榻上後，後者忽然一把拉住了對方的手，扭曲的俏臉變得煞白無比，卻一句話都無法再開口。

  “若蘭，你這是——”言起山心頭一驚，急忙要詢問的時候，言若蘭頭一歪，直接暈了過去，隻是那一縷殷紅在此時逐漸放大蔓延，也讓他的心一瞬間徹底亂了起來。

  而這邊雲栽一出雲汐小築就大喊大叫也迅速驚動在前廳的長孫一夢等人，等到眾人出來的時候，雲栽隻說了幾句話，沈星洛就臉色一變，轉而飛身而起，飛速朝雲汐小築衝了上去。

  “隻怕這一次是徹底瞞不住了，這一世她還能有前世的結局嗎？”長孫一夢邊走邊歎息了一聲，那一聲喃喃自語除了她自己沒人聽得見，言若蘭的這個孩子終究還是沒保住，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該來的，總是會來。

  “老頭你讓開，我來看看！”沈星洛的速度奇快，幾個飛躍之後，就快速衝了進來，一把將言起山推開後，伸手一搭言若蘭的腕脈，臉色再度大變。

  “先保住你的性命吧！”微微沉吟之後，她手中銀針不斷飛出，甚至於來不及回應言起山的疑問，一口氣連續封住七處穴位之後才鬆了口氣。

  “雲栽呢？我熬製的安胎藥你給她服下了沒有？”沈星洛回頭的時候，雲栽也匆匆走了進來，隻不過她這一聲呐喊算是徹底將這個秘密暴露了出來，也一下子讓言起山迅速跌坐在了地上。

  “老東西，我們先出去吧，不要耽誤了一夢她們看病。”長孫一夢進來之後，蘇龍城也將言起山給拉了出來，轉而示意絮兒將門給關了起來，轉而歎了口氣。

  “別看我，老夫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言起山目光轉向蘇龍城，但是後者卻直接搖了搖頭道：“你還是等若蘭醒過來之後自己問她吧。”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誰？”言起山聲音低沉，宛如受傷的獅子一般，帶著數不盡的殺意，仿佛要吃人一樣。

  不過此刻，在場的蘇月生等人卻沒有一個人回答他，連蘇月生自己都是歎了口氣之後選擇了閉口不言，長孫一夢雖然告知過言若蘭懷的孩子是蘇月宸的，但是這個時候言起山情緒失控之下，他如何敢告知對方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