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一章 頭腦一熱
作者:漁火愁眠      更新:2020-12-15 19:29      字數:3222
  趙政問出這話的時候,自己自然是無比詫異。

  他沒想過這個從龍牙山一直開始,因為一些微妙緣分而走在一起的小乞丐,如今也好似有了自己的想法。

  無缺嘿嘿一笑,從一旁跳上馬車,也靠在另一邊的門框上,蹭了蹭門框,好像是有些癢癢。

  “差不多,我這輩子沒多大期待,也估計沒多大的本事,與趙兄你不一樣,我就想去這江湖走一走就好,沒你那麽多想法,我就走一走。”

  無缺笑著看向天空,說出來這個自己也算是掏心窩子的話來。

  “說什麽大俠不大俠的!多累啊!看似瀟灑就如同李劍仙那樣,可這江湖裏能風流成他那個樣子的人,也就那麽一個,我從小怕麻煩,因此看看就行了,不做。”

  趙俊拍了拍一旁這位兄弟的肩膀,道:“也是!人各有誌,我總不能將你小子牢牢跟我拴在一塊,等回了安陽城我和蘭蘭成婚以後,看看能不能再跟你小子一同出去,再好好看看這個勞什子江湖。”

  無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指了指趙政的鼻子,道:“趙兄,話是這麽說,你可別覺得我無缺是個不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告訴你,你這條大腿我也算抱的緊緊的,鬆不開。要是在外頭待久了覺得沒意思,我就來這安陽城找你,混吃混喝一輩子。”

  趙政心中對這小子的印象提升還沒有持續屁大的功夫,便又支離破碎地淋漓盡致。

  他翻了翻白眼,道:“果然那句話說的是沒錯的!”

  “什麽話?”

  無缺好奇地問道。

  趙政嗬嗬一笑。

  “狗改不了吃屎!”

  …………

  ————

  是夜,因為太子殿下要回來完成所謂第二次大婚,整個安陽城也逐漸開始火熱起來。

  而宮中自然不能閑著,趙俊今日手中奏折也也隱隱約約有幾分放下的意思,吩咐著王賓去欽天監看著,要非得挑一個好日子出來不成。

  老太監領了命,自然去了這宮中專門卜吉避凶的算處,張羅著今夜要夜觀天象,找一個大日子,好時辰。

  朝堂之上今日突然流出來,陛下要將郭起的義子李信將軍從北上調遣回來,賜予他世襲罔替身份的消息,更是在這皇城乃至整個天下,都算得上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晴天霹靂。

  卻有幾分明眼的人就知道,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真真就如此簡單。

  若是說郭起真的有功勞和本事做這個“平等王”的位子,而李信能世襲罔替下去,就顯得有幾分牽強。

  一個秦軍“小兵聖”的名號,和此時在北齊連續打的十幾場仗,似乎還不夠充分讓他成為下一任大秦帝國的唯一一個異姓王。

  此時,平等王府之內,除了外頭熱鬧意思越來越濃,郭起夫婦之間的氛圍,卻已然是越來越掙紮。

  今日上朝歸來的郭起,自然是將朝堂之上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告知給了自己的這位王妃。

  殷粟臉色也最是不好看,冷的似乎能在這本已經冬日過去的時節,給臉上結出一層霜來。

  她自然也納悶的很,縱然這天下人都知道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個道理,可以她殷粟對當今聖上趙俊的認知。他不至於是一個能在如此緊要關頭生出這等幺蛾子的人。

  簡直和以往那個端坐廟堂之上就能掌握天下的天命聖君,判若兩人。

  郭起站在窗外,望著逐漸深沉暗淡下去的天空,道:“夫人!你說得對,陛下已經不是曾經的陛下了。”

  他單手按著木製的窗框,眼神中滿是悲戚。

  殷粟抿了抿嘴,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出聲來。

  郭起回頭,眼中終於露出幾分柔和,道:“夫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想說,信兒這次若是真的受了陛下的詔命回來了,會不會出什麽事對不對!”

  殷粟掙紮著點了點頭,道:“怕是真的,若是當真陛下此番對你的猜忌已經到了如此境地,怕是為了能一勞永逸地讓你這個王爺對太子殿下的未來再也沒有一丁點的威脅,怕是隻剩下一個辦法。”

  郭起自嘲笑了笑,道:“我知道,信兒此次若是真的回來,許是危險無比,設置又殺身之禍。”

  殷粟閉上了嘴巴,點了點頭。

  郭起臉上的掙紮之色更加明顯,道:“所以這孩子還是不要回來的好,我這就休書一封,讓他盡快逃離,這輩子便永不再回安陽。”

  郭芷蘭也笑笑,道:“這也算個好辦法!這孩子命苦,讓他快些逃去,陛下若是當真要你陪他一起百年作古,妾身便來陪你!”

  這對曾經最為珠聯璧合的人兒,如今也是想要雙宿雙飛。

  殷粟說著,便想起身為自己的夫君研墨。

  恍然之間,郭起似乎又想起來曾經在軍營中,自己手中狼毫,旁邊的女子研墨,一紙紙軍令落下,令得整個天下局勢都為止顫抖的日子來。

  ——————

  月上三竿,夜已經深沉的不成樣子。

  欽天監最裏頭的院子之中,卻依舊端坐著兩個人。

  一個瘦小的老頭正滿臉堆笑,樂嗬嗬地將外頭的人,要朝屋裏頭請。

  而能在這欽天監最裏頭被龔慶這等邀請的人,除了趙俊已然找不出來第二個了。

  這時的趙俊,全然已經沒有了今日朝堂之上身著五爪龍袍的威嚴和睥睨天下的氣勢。

  褪下一身黑中繡著紅色花紋的龍袍,趙俊便不再是坐在大秦帝王那個位子上的君主,反而一身素裝的他,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一樣而已。

  趙俊拖著似乎又幾分疲憊的身子,朝著那方雜草叢生的小院子的走了進去,身後跟著的瘦小老頭,也急忙關上門,怕被冷風進了房間。

  龔慶搓著手,笑著搬來一把凳子,道:“怎麽!陛下今夜有什麽心事麽,來老頭我這裏。”

  趙俊閉著眼睛,看不出來是喜是悲,而是淡淡道:“郭起回來了,龔叔你是知道的吧!”

  龔慶進了裏屋,嘴裏卻道:“知道,這消息這幾日常聽見來來往往的小太監說起,也算是我老頭子耳朵都快長了繭子。”

  龔慶翻箱倒櫃了一會兒,這才終於從最裏頭的櫃子中掏出來一壇子好似塵封已久的酒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他有些無語和沒好氣,道:“這就是最後一壇了,陛下日後要是來,可就得自己帶著了。”

  今日本似乎心情沉重很多的趙俊,這時候才罕見地笑了笑,道:“得了!龔叔,這話你已經說的許多次了!還不是每次我來的時候,都能翻箱倒櫃出來一壇子。”

  龔慶臉上可以看見地拉下來幾條黑線,道:“陛下脫下龍袍,怎麽還耍起無賴了,小政兒這方麵也算是學了你了吧!”

  趙俊搖搖頭,道:“這方麵,顯而易見這小子已經青出於藍了,我比不上他。”

  龔慶哈哈笑了笑,也被把這茬子話給接下去。

  趙俊喝了一口自己最是喜歡來這裏順的酒,好似暖了暖身子,道:“龔叔,你說我是不是太急了,這擔子就給到政兒的身上,是不是又太重了。”

  龔慶也喝了口酒,咂了咂嘴,道:“陛下覺得重,便就不急於一時不行麽。”

  趙俊連連搖頭苦笑,道:“龔叔,我等不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本來還臉上有幾分笑意,這時候卻突然臉色冷了下來的龔慶,眼中也滲出一絲陰寒來。

  “陛下!也不可真的如此妄自菲薄,許是那位道長真就騙你來著,哪裏有真的三年活頭這等說法。”

  龔慶出言安慰著眼前的趙俊,盡管他自己眼中都透露出一絲絲的悲涼。

  一個能在皇宮大內來去自如的人,又豈會真的無聊地來說這等騙小孩的話語呢?

  趙俊搖搖頭,道:“龔叔,你我都活到這個份上,想來我也算看的開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龔慶伸手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震的整個房間裏的灰塵都遊蕩起來,又隨著這位老人身上的一陣氣機的引出,偃旗息鼓了下來。

  趙俊起身,眼中充斥著掙紮,道:“龔叔,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不行了。”

  龔慶冷哼,道:“陛下這話說的,老頭子我都中用的很,哪裏能輪得上的先不行。”

  趙俊搖搖頭,道:“龔叔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覺得擔心,甚至第一次覺得害怕,恐懼。”

  龔慶認認真真地看了看眼前有幾分掙紮的男子,道:“我是個直來直去的粗人,懂不了那些個許多的花花腸子,隻是陛下你如今心不靜。攬的過寬,往往灑脫不了。”

  他手中舉著酒壇子,給自己和趙俊都倒上一杯,道:“說實話,有時候這天下大事,國家大事。也並非都得算無遺策,頭腦一熱,也不失為一種特別的法子。”

  趙俊聞言,終於緩緩鬆開了拳頭,回頭看著正在眯著眼睛看自己的龔慶,道:“龔叔你說得對,有時候突然頭腦一熱,都是個不錯的法子,畢竟我向來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