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八戒自然不知道自己師父嘴裏說的：孺子不可教也說的又是他什麽不可教，也不知道自己師父為什麽對這三清殿後頭的蓮池興趣這麽大。

  他歎息一聲，隻知道過幾天等這大秦的年過了，師父就要回西西域新月氏去，而他也會留在這鬼地方，弘揚佛法，傳教。

  ————

  西神峰上寒風凜冽，身著白袍白裙的女子站在山巔，懷裏抱著瞪著眼睛，瞳孔中散發出幽綠色光芒的二喵，緩緩朝著東南邊望去。

  女子眼神清澈，看著遠處。

  身後白須白發的張雲閣也是迎風而立，這時候的老道士，方才能顯現出來一股子仙人風氣。

  張雲閣看著辛瑤，似乎想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微微歎息一聲，回了頭。

  “丫頭，你師父我就是個郎中大夫，抵不上今日來的那老和尚能說會道，隻是我們修道之人講究隨性，沒那麽多狗屁緣法。”

  說完，老道士踏步離去。

  辛瑤身子顫了顫，卻並不是因為自己師父方才說的那一番話，而且東邊隱隱約約地閃著一縷亮光，飄飄揚揚朝著這邊飛來。

  待到完全看得清楚，辛瑤這才看到一個大概半拉人高的燈籠，閃爍著紅黃色的光輝，緩緩朝著他飄來。

  他突然想起來，今日是每年一度的山下廟會燈會，往常每年她也會下山去轉轉，今年卻不曾去過。

  他望向那燈籠飄來的方向，似乎想起了什麽，便是眼中閃爍複雜來。

  那燈也不知道是看的穿人心，還是真的沒了蠟燭，便緩緩落了下去，距離這辛瑤不過一二十步。

  他眼中閃過掙紮，不過最終走了上去。

  燈裏頭的蠟燭已然燃燒殆盡，此時奄奄一息。

  順著微微的燈火光亮，辛瑤依稀可以看得見那燈籠上一邊一行的兩串字。

  “吾願從君去，白首不分離。”

  辛瑤念叨著其中的一行，不由得笑了笑，轉而看向另一邊。

  “世間終有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辛瑤身子一顫，眼中兩珠亮閃閃的淚花，便不爭氣地流了下來，轉而又開心地笑了起來，似乎開心的無以複加一樣。

  他小跑回去，從房裏拿出已經曾經放燈留下的蠟燭，填了進去。

  望著那又重新飛起的閃閃亮燈，辛瑤微笑，輕聲道：“不負如來不負卿，不負如來不負卿。。。”

  “多希望不負卿啊！”

  說著，女子眼中又是兩行清淚，順著那絕美的臉頰，緩緩淌下。

  …………

  此時不知道自己寫的兩行詩句，已經惹得一名女子抽泣的趙政，卻懷裏抱著另一個女人，坐在那小溪旁的石頭上。

  旁邊留下的一盞蓮花燈飄飄搖搖，襯著兩人。

  果真是好一個渣男混蛋坯子！

  趙政緩緩道來，將自己從幽州出來在少陽山遇到的一切一切，都說的幹幹淨淨。

  不知不覺間，懷中倚靠著的女子也眼眶濕潤，不時在趙政肩膀蹭了蹭，那裏已然有些許濕潤，甚至快被這淩冽的寒風凍成冰碴子。

  趙政說完，嘴唇也已經幹裂，他隨手從雪地上抓起一把雪塞進嘴裏，潤了潤已經快要裂開的嗓子。

  “嗬嗬！這話我思來想去，還是應該對你說的，張雲陵說得對，我趙政向來不是個，也不應該是個心裏吃的住事情的主兒，這檔子事還成了心病，今日一吐為快，倒也痛快！”

  趙政說著，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姑娘，道：“如今我也算爛人一個，哪裏配得上你這個金枝玉葉的小郡主，想來哪怕是那老東西知道了，也不願意把你許配給我糟蹋，所以怎麽還能回去安陽宮娶你呢。不過你放心，回去後我自會親自去平等王府上向王妃請罪，要殺要剮你娘說了算，打不了讓那老東西真的在生一個…………”

  趙政還想說什麽，卻被一根潔白如玉的手指頭給擋住嘴唇。

  郭芷蘭抽泣幾聲，調整了些許情緒，道：“政哥哥，你……你受苦了，都怪我沒有陪你去，才……才讓你遭這麽多的罪的。”

  趙政驚詫幾分，道：“你不怪我？”

  “怪！”

  郭芷蘭脆生生的說道：“我當然怪！我養了十九年的小夫君，卻被別人給先拿去了，我怎麽能不怪她，我都想打她！”

  趙政麵色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好。

  郭芷蘭嘿嘿笑了笑，道：“我以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你去外頭白睡了個媳婦麽，就像張雲陵和龔老說的，大丈夫都三妻四妾呢！更何況你還是太子殿下，將來的大秦儲君，日後還不得三宮六院，我怎麽會那不不明事理，都要嫁給你了，要是在意這些我又怎麽會做這太子妃呢。”

  趙政苦笑幾分，道：“自然是這樣的道理，可是你終究是我大秦唯一的小郡主，若是被王妃和老東西知道了我有這檔子事，怕是不得活剝了我。”

  郭芷蘭語氣有幾分失望，道：“怎麽了政哥哥，難道你怕了麽？是不是真的就不娶我了？我不在乎的真的！”

  小姑娘語氣極為急促，甚至聽得出來幾分害怕，怕自己的政哥哥不要她了，真的不娶他了。

  趙政看著眼前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等著一個卑微答複的姑娘，心中莫名悸動一下，有些許疼痛。

  他突然想起來，他趙政從來不是個什麽好人，也不是個什麽善人，他能在京城裏作威作福，攪和的整個安陽都不得安寧，甚至百姓們把他和鼠郎官並稱四害，也未曾有過絲毫的愧疚之感，今日卻讓一個自己心愛的姑娘如此卑微又可憐巴巴！

  “趙政啊趙政，你是怎麽了，怎麽還想做個立牌坊的婊子呢？”

  他搖頭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己快要變得越發的不認識自己。

  趙政眼神中閃現過一分桀驁不馴，猛地走到郭芷蘭的麵前，嚇得女子後退幾個趔趄，道：“政……政哥哥，你……你怎麽了？”

  趙政一言不發，猛地伸手，將眼前的女子攬入懷中，哈哈大笑起來。

  郭芷蘭不知道方才還語氣委婉的趙政為何突然這樣，隻覺得怕不是自己的政哥哥失心瘋了。

  “怕！從小到大你見我怕過誰？滿朝文武我都不曾怕過，會怕一個婦道人家？蘭蘭，隻要你還看得起我趙政，今日你我是娶定了，哪怕是你娘不願意也不好使，他還能對我堂堂太子殿下，未來的大秦皇帝做些什麽呢！”

  趙政哈哈笑著，將懷中的女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郭芷蘭急忙臉色紅潤，又朝著趙政的懷中縮了縮，好像這裏能給他莫大的溫暖一樣，道：“好的，我願意！我肯定願意的！政哥哥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趙政嘿嘿一笑，在又說這話的女子那尖尖的瓊鼻上劃了一下，道：“怎麽會，莫說離開，日後你若是想走，可就走不了了，你後悔都來不及！”

  郭芷蘭嘻嘻一笑，又緊緊靠在趙政懷中，笑道：“我才不要想走！你趕我走我都不走！”

  趙政微微笑了笑。

  地上那盞搖曳的燈火迎風飄揚，雖然火光微小，卻還是將這場麵襯的溫馨了不少。

  郭芷蘭突然從趙政懷中掙脫出來，從懷中好像又找起來什麽東西。

  趙政笑了笑，道：“你又想找個什麽東西出來，你這懷中莫不是個百寶箱麽？”

  郭芷蘭嘻嘻一笑，道：“才不是，政哥哥，你看這是什麽？”

  說著，小姑娘從懷裏摸出來一個銀燦燦的發冠出來，旁邊鑲著金色的邊絲，墜著幾顆漂亮的石頭，卻看得出來並不是什麽寶石，就是好看的石頭而已。

  發冠上紋著四爪的蟒紋，卻看得出來不是什麽大手筆的工匠所為，有幾分粗糙，並不霸氣威武。

  趙政噗嗤笑出聲來，似乎這上頭刻出來的幾條蚯蚓一樣的蟒龍，實在是失去了本來該有的霸氣與威武。

  郭芷蘭本來拿出來這個銀冠就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被趙政一笑，便是更加的不好意思，臉色紅的要死。

  “政哥哥！你……你笑什麽！有……有什麽好笑的！哎呀！”

  郭芷蘭羞憤的不好意思，就要將手中本來拿出來的銀色男冠給收回去，卻被趙政一把攔住。

  趙政手中捏些那柔若無骨的柔荑玉手，仔細端詳起來這枚銀冠，時不時嘴裏嘖嘖稱奇。

  “沒看出來啊！蘭蘭，你還有這手藝！人不可貌相呀！”

  郭芷蘭臉色微紅，道：“當……當然，這可是我自打你去了幽州就開始做的，廢了好多功夫哩！”

  趙政眼神瞥見那拿著銀冠的玉手手指上，微微突出的幾個新的老繭，不由得有些心疼，將女子的右手緊緊握在手中，撫摸著手裏的繭子。

  郭芷蘭愣了愣，突然小心翼翼地道：“政哥哥，我的手長了許多繭子，是不是不軟了？”

  “是的！。”

  趙政如實作答。

  郭芷蘭“哦”了一聲，有些失落地道：“那……那你還願意摸嗎？”

  趙政搖了搖頭，道：“說什麽呢！當然願意了。再說了，就算手從此不軟了，那不還有其他地方軟呢麽！”

  說著，趙政便色咪咪朝著女子的脖頸之下看去。

  郭芷蘭注意到了這大膽目光，頓時羞的就要往趙政懷裏鑽，口中小聲嘀咕：“哎呀！政哥哥！”

  趙政嘿嘿一笑，道：“好了好了！還等什麽呢！我的及冠禮便不由那老東西來了，由我的小媳婦來！”

  說著，他便轉身蹲了下去，身子挺立，示意郭芷蘭給他戴上那紋著九條胖乎乎蚯蚓一樣蟒龍的銀冠。

  男子及冠，女子束發。

  這便是天下也數一數二的大事，人人都得經曆一次的大事。

  頭戴著銀色發冠的趙政，低頭看著懷裏羞澀的女子，突然心中一陣暖意。

  他抬起了那尖尖俏麗的下巴，就朝著那嬌豔欲滴的紅唇狠狠吻了下去。

  …………

  寒風中的燈火搖曳幾分，便好似通人性一樣不再抖動，將這一瞬間穩穩定格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