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入冬了許久，今日的龍牙山也稀稀疏疏飄起了幾片雪花來，雖然不大，卻整整下了一天，因此也鋪了厚厚的一層。

  此時正午剛過，雪逐漸飄下去少了一些，趙政照舊來了南鬥峰的後山，手中捏些半隻燒雞。

  自打從西神峰走了下來，趙政便也再也沒從這南鬥峰上走下去，每日除了吃飯睡覺，便是來這後山，和那時不時能碰到的老道士見見麵。

  趙政心中知道，這似乎對龍牙山所有秘籍都有所涉獵的老道士，一定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就像那說書先生嘴裏那個個門派裏頭那低調卻強的離譜的掃地老頭一樣。

  隻是他也懶得深究，正好這老道士和自己看的對眼，王八瞧綠豆一樣，臭味相投。

  於是也就懶得問，每日來看看他，將自己或是以前或是新學的東西給演示演示，總會大有裨益。

  …………

  果不其然，也不知道這天寒地凍，這老頭是怎麽能聞到趙政手中燒雞的香味，剛來後山，便瞅見一個邋裏邋遢的老頭子，就這麽洋洋灑灑走了上來，伸出能挫下來泥的髒手，意思不言而喻。

  趙政捏些東西，使了使勁兒，幾滴油水便滴了下來，惹的雪地裏頭一小片的紅油。

  老道士吞了吞口水，急忙將之搶了過去，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速度極快，趙政根本反應不及。

  不過隨即釋然，眼前這個說不出有多少手段的老道士，究竟有多厲害，趙政也不知道。

  他甚至懷疑，這老頭是不是張雲陵的師兄了，若不是這天底下誰都知道龍牙五絕的老大就是張雲陵的話。

  趙政隨手將一旁石頭上的飛雪擦幹淨，一屁股坐了上去，卻被這凍了一天一夜的冷石頭涼的倒吸一口氣，呲溜呲溜的！

  老道士狼吞虎咽，吃了噎著了就從懷裏掏出個髒兮兮的酒葫蘆來，又大口的喝起酒，又繼續吃了起來。

  趙政看著那都快要髒的油光發亮的黑色葫蘆，不由得好奇問了問：“老道士，你這酒葫蘆啥顏色的？”

  老道士雙眼看著手中的燒雞，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你小子眼睛瞎啊！沒看出來這是紅色的。”

  趙政一陣無語，看了看那明明黑的油光發亮的葫蘆，皺了皺眉頭。

  “我說老頭兒，你怎麽說也算是這山裏麵有頭有臉的人物，怕是連張雲陵都認得，換個葫蘆麽，你看這都髒成啥了，這喝進去不得吃一嘴的泥？你看看人家李劍仙腰間的那個大白葫蘆，多幹淨。”

  趙政吐槽著，嘴角撇了撇，很不屑的樣子。

  說完，趙政突然臉色落寞幾分，甚至有幾分惆悵，看著天空，道：“嘖嘖嘖！李劍仙這就已經離我而去嘍！不知道他如今過的怎麽樣，我可是很想他的，可惜了！日後不能向他請教劍術了，唉！”

  趙政歎了口氣，裝模作樣。

  老道士冷眼看了看這正在演戲的太子殿下，道：“得了得了，不就是想練劍麽，老夫我過會兒在提點提點你就好了不是？”

  趙政聞言，頓時也喜笑顏開起來，卻依舊不要臉地道：“嘿嘿！老人家，話不能這麽說，您這破葫蘆不也比不上人家李劍仙的麽。”

  老頭聽了這話，頓時不樂意起來，扣了扣牙縫，道：“你小子懂個屁！李卜的葫蘆再好看，不也是裝著酒？老夫這酒葫蘆再髒，不也裝的酒？指不定誰葫蘆裏的酒好呢！不信你來嚐嚐！”

  說著，老道士將那口邊又沾上一圈油漬的紅黑葫蘆遞了過來，示意趙政嚐一下這裏頭比李卜葫蘆裏還要好的美酒。

  趙政鄙夷地看了看，急忙躲了開去，道：“拉倒吧！本太子還年輕，沒娶媳婦呢！還不想被你髒死！”

  老道士看向趙政的眼神充滿著不屑，道：“不想娶媳婦？不想娶媳婦把人家姑娘的身子都給要了，怕是得娶媳婦了吧！”

  趙政聞言，臉色瞬間變了變，一向沒臉沒皮的他，罕見地紅了紅臉，輕輕咳嗽幾聲，道：“說……說什麽呢。”

  老道士哼唧一聲，便繼續吃吃喝喝起來。

  隨即，趙政眼神微眯，突然有些陰森地看著老道士，道：“我說老頭兒，你怎麽知道我和瑤瑤之間的事情？這件事情可是隻有我倆知道的！”

  張玄摶不小心說漏了嘴，突然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麽圓謊。

  老頭急中生智，眼珠子轉了轉，道：“什麽瑤瑤，瑤瑤是誰？你不是和你那郡主小老婆都同居了麽？別告訴老夫你倆每天晚上聊治國呢！”

  這次便換作趙政尷尬，道：“沒……沒什麽！沒什麽！”

  張玄摶長長“哦”了一聲，窮追猛打，道：“我知道了，你小子背著你那郡主小媳婦，和別的姑娘混在一塊了，還把人家姑娘給輕薄了！”

  趙政頓時滿臉黑線，道：“怎麽什麽話從你這死老頭子嘴裏說出來就變了味兒呢！”

  張玄摶嗬嗬一笑，道：“知道為什麽不？因為你小子就不幹人事，把人家姑娘給睡了！說，那可憐的姑娘是誰，不說我就現在去找那小郡主，將你這個小人偽君子的真正麵貌給揭露出來！”

  趙政聽了這話，似乎也急了起來，道：“你老小子要是敢這麽來，我就去這整個龍牙山都是吆喝，說南鬥峰後頭有個瘋癲老道士，今天非得把你老小子的身份給揪出來不可！”

  一老一少都是急了眼，老道士張玄摶最終棋差一招，氣勢攆了下去，認了慫。

  趙政看著又開始自顧自吃起雞來的老道士，不由得心裏暗暗有些舒服。

  重新被人提起這個話題，趙政歎息一聲，又想起了曾經那少陽山頂綠色水潭裏頭的乍現春光，和那明明嬌羞卻依舊願意放下女子的尊嚴來救自己的辛瑤，不由得眼神暗淡下去許多。

  老道士沒心沒肺的吃著雞腿。喝著酒，道：“我說小子，這事兒老頭我方才跟你開玩笑的，你不是大秦的太子殿下麽，以後三宮六院的，不管是平等王爺的小郡主，還是那個什麽瑤瑤，你都給娶了做媳婦不就行了，一個大男人還為這事兒唉聲歎氣，丟不丟人。”

  趙政苦笑一聲，這等事情說起來輕巧，可自己總歸覺得有些許尷尬，也有些許心中的芥蒂。

  而且那此時正在西神峰的小姑娘，算是鐵了心不願意和他回安陽皇宮裏頭去，自己也不能將人家五花大綁給扛回去，雖然他這樣一個紈絝太子，做出這等事情來也不是什麽稀罕。

  趙政搖搖頭，理了理突然有些混亂的思緒，道：“算了，不說這個了，老頭兒，你方才可是要說指點我練劍的，吃了我的雞不會就要反悔吧！”

  張玄摶嗦了嗦手指，砸吧著嘴，道：“你把老夫想成什麽人了，我豈是那種人，說吧！你想學什麽？”

  趙政嘿嘿一笑，將懷中揣著的一本劍譜給拿了出來，道：“嘿嘿！這不，我從你們南鬥峰的書庫裏頭又摸出來一個寶貝，怎麽樣！您老說說，這玩意怎麽學。”

  畢竟有求於人，趙政嘴裏的稱呼，也從老小子，變成了您老！

  張玄摶低了低頭，看見了趙政手中的那本寫著模模糊糊的“長亭九劍”的秘籍，隨即伸手拿來，隨意地翻著。

  “你小子還算有眼光，這玩意兒是雲……，是東神峰峰主張雲峰年輕時候寫的，算是這全天下都能叫上嘴來的劍法秘籍了。”

  趙政聞言，並沒有表現的多麽欣喜，反而嘴角抽了抽，道：“怎麽你們這龍牙山這麽富裕麽？隨便抽出來一本就是什麽天下排得上號的？”

  老道士張玄摶撅了撅嘴，道：“怎麽，你不信？”

  “我信！”

  趙政大聲說道：“我怎麽敢不信呢，可若是這等好東西都教不好我，那可能就是您老有點問題了。”

  說著，便朝那老道士擠眉弄眼。

  張玄摶氣不打一處來，看著眼前一臉人畜無害，卻不停給自己挖坑的太子殿下，真想跳出來給他說：老子連龍牙五絕都教的出來，教不了你一個小屁孩了！

  心裏這麽想，不過張玄摶依舊隨手翻著手裏頭的秘籍。

  不多時，老頭兒突然伸手，一張張將這秘籍上的書頁給撕了下來，隨手丟在一旁。

  趙政臉色大驚，連忙道：“喂！我說老頭你瘋了，這好端端的東西，你撕它做什麽。”

  不過他卻一點也不著急，道：“這可是你們龍牙山的東西，你樂意糟蹋就糟蹋吧！”

  張玄摶嗤笑地看了著想看自己笑話的小癟犢子，繼續撕了起來。

  不一會兒，本來二指多厚的《長亭九劍》，此時已經剩下不多的十幾頁，沒了大半。

  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趙政，道：“簡直朽木不可雕也，都說了這是雲……張雲峰年輕時候寫的東西，這個時候了，人家自然會修改精進麽，知道什麽叫做化繁為簡不！要是覺得虧，你就將地上的那些個辣雞撿起來繼續練吧！不過老夫可懶得教你。”

  趙政嘿嘿一笑，便認真翻看起老道士張玄摶留下的十幾頁來。

  越看臉越黑，當最後翻完的時候，趙政不由得破口大罵起來，道：“我說你這老小子！誰剛才給我說什麽化繁為簡來著，這特娘的你明明是把簡單的給小爺撕了！這現在我看都看不懂，還練個屁！”

  張玄摶偷著壞笑幾聲，隨即又一本正經，道：“你小子懂個屁，那簡單的練起來有個什麽意思？小孩子過家家呢？你就說今天這劍你練不練吧！不練老頭子我就躲開個地方睡覺去了。”

  趙政恨的牙癢癢，不過還是最終說了句：“練！怎麽不練！”

  張玄摶輕笑一聲，道：“可塑之才！”

  趙政黑著臉，從一旁握住平日裏被無缺當做寶貝，好不容易才能偷出來的竹劍。

  張玄摶嘴裏嘖嘖，道：“真的是，你老爹不是號稱那些那天下劍榜裏頭的天下第一劍“朔問空”麽，怎麽這當兒子就拿把竹劍？”

  趙政狠狠蹬了這老頭一眼，道：“別廢話了！趕緊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