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決定
作者:漁火愁眠      更新:2020-12-15 19:29      字數:3295
  遲遲出來的楊孝,並沒有引著這兩千鐵甲寒芒的銳士進城,而是分成了整整八路,令人看不懂意圖。

  八路隊伍,將竺昌城的四個城門,圍的水泄不通。

  這兩千奉趙俊所謂的命令,前來助楊孝一臂之力的禦林軍,自然隻是奉命行事。

  他們就猶如一把利劍,誰執就是誰的利劍!

  這些訓練有素的大秦禦林軍,在得到那蓋著煌煌大印的聖旨之後,除了造反之外,什麽都幹的出來。

  …………

  兩千人便如此浩浩蕩蕩分成八個隊伍,朝著四個城門,各自行去。

  楊孝手裏拿著那帶頭的千戶長給自己的密函,那是趙俊寫的指令。

  無論是給趙政還是眼前的天衣指揮使,也都是隻有幾個大字——為我大秦,皆自作主!

  而楊孝自然心中知道,手中密函上麵寫的東西,代表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四處的城門已然大開,四隊浩浩蕩蕩開進竺昌城內,唬的兩邊的百姓噤若寒蟬,不知道這在丞相暴斃,暗潮湧動,還沒有風平浪靜下去的竺昌城裏,又要掀起怎樣的風風雨雨。

  剩下的一千人,則一直守在四方的城門口,看著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百姓,一言不發。

  進城裏的四隊人馬,已然在人群中眾星捧月下,將於府劉府,團團圍住。

  而於府的大門,也是緊閉。

  楊孝冷冷看著眼前看似平平無奇,卻裏頭暗藏玄機的於府大門,那抬起的手臂,刷的一下放下。

  “動手!”

  一聲令下,外頭金戈鐵馬的禦林軍,則卻魚貫而入。

  楊孝大喊:“我大秦丞相暴斃竺昌城,疑似從刺史府中出來中毒而死,現天衣指揮使楊孝奉旨辦案,閑雜人等請勿靠近!”

  這說出來的話,不知道是說給府中人聽,還是外頭圍著的人聽。

  隻是外頭人的神色,也逐漸變得清明,逐漸變得畏懼,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和想要阻止的意思。

  而那盡數進了於府的黑家禦林軍,已經是無人能擋!

  …………

  ————

  竺昌城中已然暗潮湧動,無論是百姓還是那其他看見禦林軍進了於府的士族,都是心中恐慌。

  而此時的大秦皇城在,則依舊是一幕祥和恬靜模樣。

  城北門外,出去容易進去難,進京人員一律都得排查自身,這是成文的規矩。

  因此,出城的人比進城的,快了不止一星半點。

  排的幾十丈長的隊伍,向前緩緩移動。

  人群中,一身素衣的賀興,也是跟著這眾多百姓,一起入城。

  去的時候兩人去,回來的時候卻隻剩下一個,賀興深情恍惚,貌合神離的樣子躍然臉上。

  並非他沒有本事即刻進城,隻是不願而已。

  也快到了檢查他的時候,前頭一個似乎眼睛盲瞎,手中卻拿著一柄琵琶的老人,正在被那城門樓子裏的士兵,仔仔細細的檢查著。

  或是抖抖背上背的包,甚至敲了敲那人手中那的琵琶。

  領頭的人看了看這個盲瞎老人,問了一句:“來城中做什麽?”

  盲瞎的老頭急忙躬了躬身子,朝著一處地方彎了彎腰,道:“回軍爺的話,小人是個彈琵琶的二流樂匠,家中無人無牽無掛,因此四處遊蕩,靠著這門不三不四的手藝討口飯吃,這不是一輩子沒來過我大秦的皇都,這才才看看,我皇城的光景。”

  那守門的偏將笑了一聲,道:“第一次見到彈琵琶的老頭,倒是稀奇的很呢!”

  老者繼續彎了彎腰,笑著道:“軍爺說的是!”

  “得了得了,我看你費勁的很,瞎子一個,連我在哪裏都分不清楚,還彈琵琶呢!”

  話說完,一名士兵急忙將老者領著轉了一些,道:“老人家,將軍在這方問你話呢!”

  老者急忙賠笑,道:“是的是的,將軍說的是,人老了這耳朵也不行嘍!這不生意也越來越少,這才來這安陽城裏看看能否謀個生路麽!”

  那將軍聞言,本還想在說些什麽,隻是冷不丁突然看見那被自己盤問檢查的看著後頭,似乎那身形自己見過。

  定睛許久,守城的將軍終於驚呼出聲,道:“賀大人!您為何躲在這裏!難不成那運河已經修好了麽?”

  將軍急忙快步上前,將手中的破舊琵琶塞給還在等待的老頭,便去詢問。

  老者回頭,自己卻也是看不到,隻是側著耳朵停滯了些許,便拿著琵琶,逐漸消失在人群之中。

  …………

  被詢問的賀興歎了口氣,道:“我現在要先去見陛下,其他的事情日後再說,你們就不弄管了。”

  說著,他也是一人邁步,朝著城內走去。

  身後的人拱手,道:“恭送大人!”

  ————

  進攻麵聖,自然是一件馬虎不得的事情。

  賀興回了府中急匆匆換了朝服,也未來得及吃飯。便急急忙忙地離開,朝著皇宮大內走去。

  此時已然快要入夜,等到他在那若雲宮中的禦花園裏見到趙俊的時候,自然明月當空。

  隻是宮裏徹夜都是燈火通明,無傷大雅而已。

  賀興此時已經跪在地上,對著上坐著的趙俊,說了句曹丞相回不來了,便一直跪在此時,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趙俊似乎也沒有要去讓這位尚書大人起身的意思,仍舊一個人獨自處理著手中的文書奏折。

  許久,放下筆杆的趙俊眼神終於看向底下,那依舊跪著的賀興,看了許久,沒有言語。

  最終,他歎息了一聲,起身道:“出來吧!這裏頭本來就悶的很,你讓更悶了。”

  隨著趙俊前腳邁出禦書房,身後跟著的賀興,這才起身跟上。

  門外的禦花園裏頭,的確如同趙俊說的那般樣子,清淨一些,也暢快一些。

  趙俊依舊坐在那白玉桌旁,桌上空蕩蕩一片,賀興隻是在後麵跟著。

  趙俊目光深邃,朝著賀興道:“坐吧,今個懶,沒讓人送酒過來,想來你我也沒什麽心情喝罷了。”

  賀興看著眼前語氣平淡的趙俊,直道:“萬萬不可!”

  他自然是知道,眼前這方白玉桌子,除了趙俊和太子殿下以外,從來沒讓任何一個人沾過,從來沒有。

  趙俊看了看桌子,隨即拍了拍額頭,似乎這才想起來一樣,道:“那你就坐在地上吧,站著也行!”

  賀興沒來由笑了一下,隨即便大開大合的盤腿,就坐在這禦花園裏頭。

  趙俊道:“丞相最終還是做了這個決定,朕其實後悔沒攔住將他綁回來這安陽城,治他的罪來著。”

  賀興望著夜空,道:“臣信陛下!曹淳也肯定信的。”

  趙俊苦笑了幾聲,又道:“不管你們信不信了,這世上也沒有賣後悔藥吃的地方。”

  賀興正色了一些,道:“臣今日來也不敢是來逼宮的。”

  趙俊眼神玩味,道:“哦!那朕是真的謝謝賀愛卿了,最近事多的很,可沒時間安撫你這個老東西嘍!”

  賀興笑了笑,道:“活到這些歲數,有些道理是該懂也得懂,不該懂也得懂的。”

  趙俊道:“也就你們這群跟著我幾十年的老痞子,才敢這麽跟我說話。”

  趙俊的自稱從“朕”,已然變成了現在的“我”,賀興側目了一些,隨即眼神中閃過一絲欣慰來。

  “臣今日來,隻是想討個差事,權當大逆不道一回。”

  趙俊點了點頭,示意底下坐著的人說話就好。

  賀興點了點頭,悵然道:“老曹這就已經沒了,想必陛下這般精明,肯定也就知道,他是如何如何沒的。”

  說著,他抬頭朝上看了看,卻發現趙俊正眼神悵然,似乎看著夜空發呆。

  “你說吧!朕聽著呢!”

  趙俊道。

  賀興繼續,道:“老臣怎麽說也和他同朝為官幾十年了,也知道於國於家,應當如何如何這個道理,老曹他死的值!”

  趙俊聞言,搖了搖頭,道:“不值。”

  賀興嗬嗬一笑,道:“陛下能說出這話來,想必老曹泉下有知,也欣慰的很,他死的值!至少他覺得值!”

  趙俊聞言,再也沒有說話。

  盤腿坐在地上的賀興突然起身,板板正正做了個禮,跪拜下去,道:“臣請陛下讓臣再去一趟幽州,臣要親自去告訴老曹,他當真死的值!”

  趙俊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道:“這有什麽不能答應的,你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楊孝也在幽州。”

  說著,他拍了拍賀興的肩膀,二人兩顧相望,趙俊道:“朕相信你!”

  賀興沉沉跪下,額頭著地。

  “臣!領旨!”

  他跪在那禦花園中,久久沒有離去。

  …………

  趙俊現在書房中,看著窗外那若隱若現的月亮,良久。

  曹淳的死,的確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卻也是他的意料之外。

  他也的確覺得,不值得。

  許久,趙俊回身,回來的時候,手中已然出現了一杯酒。

  他望著夜空,嘴唇動了動,道:“丞相!朕不謝你,朕可惜你,但是大秦謝你!天下!謝你!”

  杯中的酒水順著窗沿緩緩流淌,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