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難言之隱
作者:漁火愁眠      更新:2020-12-15 19:29      字數:3452
  曹淳冷眼看了看那張大紅請帖,三個月前,劉瑜來桓州運河找自己的時候,也是送了一份。

  紅紙摟金,貼的金光燦燦,無比奢侈。

  一手提著這張華貴無比貴於黃金的紙張,曹淳歎息一聲。

  “民脂民膏,盡在掌握,唉!”

  賀興眉頭也是皺了皺,緊接著悶頭喝了口酒,道:“這不也是為何陛下能將這趙地士族看作眼中釘肉中刺的原因麽,趙人畏秦深矣,殊不知自己更應該恨自家人更深。”

  這話不假,雖然郭起當年的馬踏王朝,令得趙國人人心驚膽顫,死了一半的青年壯丁。

  可如今仍然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裏額罪魁禍首,就不得不是趴在民眾軀體上,如同蜱蟲一般吸血的趙地大小士族了。

  除開繳納賦稅以外,百姓也不得不將其他一些莫須有的費用公糧,裝進趙地士族的糧倉口袋裏。

  然後將屎盆子扣到朝廷頭上,如此以往,日複一日,惡性循環不止。

  “這次,也是時候和這些個隻顧自己快活不管百姓營生的亂臣賊子,做個了斷了!”

  曹淳轉頭看了看外頭,那滿城盡是紅妝色的熱鬧街道,恐怕比當年趙俊迎娶皇後時的安陽宮,也不遑多讓。

  賀興也是悵然,嘀嘀咕咕,道:“誰不想呢,可是陛下為這個事兒操勞了近十年,不也是收獲甚微。”

  說著賀興眉毛挑了挑,惺惺道:“你這老匹夫還給陛下添堵呢麽不是。”

  曹淳嘴角微笑,道:“這一遭,老朽又得出一份力了。”

  “……”

  …………

  “不說了不說了,運河修的怎麽樣了,那兩個小子有沒有傳過來什麽消息?”

  不想在提起這些事情,曹淳繼續喝酒吃糖,問著話。

  賀興嘴下停了一會兒,臉色突然肉疼許多,道:“問題倒是沒多少問題,別的不說,那兩個不成器的小子能跟著其他幾個監工的做好活還是可以的,隻是…………”

  看著欲言又止,愁容滿麵的賀興,曹淳爽朗一笑,道:“隻是太過花錢了是不是。”

  賀興無奈,點了點頭。

  誠然,自打趙俊發話,說來的民夫百姓無論多少,都照單全收之後,再加上劉瑜和於閔在整個趙地為之散播說好話,從趙地各州,特別是離得近的桓州幽州來的人數,多的不是一星半點,也不是一個兩個。

  如今倒是的確不用擔心人夠不夠,幾十丈寬的河道上,早已經熙熙攘攘站人不下,如今的桓州運河道上,已經擁擠了不下五萬人,多了近兩萬人。

  的確以大秦朝廷的本事和能力,肯定負擔得起,如今的河道上,早已經實現了換著開工的場麵,卻得人人都付工錢,如此開銷也得多了一倍不止。

  因此,管錢的賀尚書一提到這事兒,每每都頭大如鬥,唉聲歎氣。

  雖然這錢不是自己的,可總歸要從自己筆下手上出去,對於一個和錢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人來說,無異於是在心頭割肉,及其殘忍。

  ……

  眼瞅著麵前沒出息又要叫苦連天說沒錢的賀興,曹淳咳嗽兩聲,示意這裏人多,收斂一些。

  “我說,這又不是從你家或者你賀大人的俸祿裏扣錢呢,你這麽肉疼做什麽。”

  曹淳沒好氣開口,有些哭笑不得。

  賀興整張臉擰成個苦瓜色,重重歎息一聲,道:“自我手裏出去的錢,就跟兒子一樣,都舍不得。”

  曹淳翻了翻眼睛,吃了桌上當著的最後一方酥糖,喝了口酒灌了下去。

  “別想了,你的那些個白花花的兒子們,終究有能賺回來的一天的,明日還有事呢,耽誤不得。”

  賀興頓首。

  二人便早早上樓,等著明日這竺昌城中,驚天動地的大婚之時來臨。

  ————

  都說人生中能有四大喜事,算得上是值得紀念,也值得一提。

  今日竺昌城裏滿滿當當有個洞房花燭夜的好日子和好事情。

  兒女結親,明麵上說的都是得“鳳冠霞帔,十裏紅妝”的驚天場麵。

  這也是天下間唯一一次百姓家能和帝王皇子共用一般禮儀行頭的時候。

  自然,尋常人家隻能嘴上迎合,也就扯些紅布,討個彩頭。

  可劉瑜何等人也,於閔又是何等人物?

  這兩家結成連理,所謂的十裏紅妝,恐怕都喂不飽肚子。

  打眼看去,整個竺昌城裏,都是紅紅火火,場麵著實熱鬧非凡,也豪氣衝天,有錢任性!

  一早,鑼鼓喧天熱鬧的城中,就連一旁水月巷裏的窮苦土氣孩子,都是探著腦袋出來,來看看刺史大人嫁女兒,太尉老爺娶兒媳婦。

  前兩日自作聰明,去劉府打聽消息不慎被人捅了屁股的太子殿下,這幾天將自己鎖在門裏沒出來過。

  哪怕是外頭辛瑤敲門,也都給吃了個閉門羹,無一例外。

  這等羞於外人提的尷尬傷痛,趙政隻讓龔慶老頭一個人進入,給自己上藥治傷。

  今天終於耗到不得不出門的日子,也是趙政那皇帝老子將他不遠千裏差到這裏來的原因。

  一路上,象征著天子輦駕的駟馬車之上,卻隻是坐了辛瑤一個人而已。

  難言之隱地方有了傷病,不得上車入座的趙政強撐著身子,卻還是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在一邊。

  場麵有些滑稽。

  一直住在刺史府的楊孝今日來了,瞅了瞅太子殿下這般模樣,卻也是不知道所以然,問龔慶,老頭子也隻是連忙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路上行人也都好奇,一些妙齡寡婦俊俏少女都覺得這太子殿下長的實在俊俏,隻是怎麽腿腳不太好使,殘疾人不成?

  可是轉念一想,也沒聽聞當今太子趙政有什麽難言之隱的腿腳傷病不是?反而臭名昭著,不像是個殘疾人能做得出來的勾當。

  一群人猜的有鼻子有眼,說什麽的都有。

  又說趙政來竺昌的途中被人世間的刺客傷了,因此這幾日閉門不出。

  也有說那太子殿下是故意搞怪,博人眼球,畢竟傳聞中的趙政,做得出來這等事情。

  還有說太子殿下其實就是個瘸子,隻是從小消息封鎖,大家不知道而已。

  ………

  消息傳的越發邪乎,趙政最後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自己。

  隻是,當後邊的太子駟駕窗簾被掀起的時候,那一襲白衣絕美無瑕模樣的辛瑤,還是令得眾人紛紛倒吸涼氣。

  於是乎,太子殿下為何一瘸一拐扶著車轅的始末,也就自然“一目了然”。

  有這樣豔麗姿色的禁臠在身邊,說誰出門扶著腰都不奇怪。

  不奇怪!

  楊孝也是被眾人人雲亦雲的猜測帶到溝裏,一路上看著身旁太子殿下的眼色,都有些曖昧。

  …………

  馬車停在趙政前幾日才過來“熟悉”過的劉府門前,其餘眾人一排排都是讓開,噤若寒蟬等著麵前四駕馬車旁的趙政先行進入。

  左手背後輕輕揉了揉傷處,趙政微微嘶了一聲,努力使得腳步輕鬆一些,走的極慢。

  人群後頭,一名身著麻衣素袍的佝僂老頭,帶著一名身子能直起一些的老人,顫顫巍巍擠了出來,朝著趙政跪拜下去。

  “臣曹淳!”

  “臣賀興!”

  “見過殿下!!!”

  隨著兩個今日在場算是最有頭有臉的人物跪下,其他人也是紛紛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稱忙問好。

  趙政緊著步子上前,剛想俯身去扶老丞相曹淳起身,卻又被屁股上的傷口給扯的倒吸一口涼氣,隻得作罷。

  “曹丞相,賀大人無須多禮,今日本王也是來給於刺史的女兒賀喜的,你我同歸一路上。”

  “曹丞相,起來吧!前幾日聽說丞相來了,隻是本王有事在身,不能前來迎接。還請丞相與賀大人不要見怪才是。”

  說著,他又挑眉在身後一圈人身上掃了一圈,微笑道:“各位都起來吧!無須多禮。進去吧!別讓人家主家等的著急。”

  曹淳顫著身子起來,樂嗬嗬道:“多謝殿下!哪裏敢讓殿下來接我兩個老東西,折煞老臣。”

  賀興出言附和,三人有說有笑。

  其餘人也都起來,皮笑肉不笑的恭維著。

  趙政微笑,看了看自己身前的曹淳,道:“曹丞相先走吧!本王扶著您一些。”

  曹淳搖頭退後,道:“理應殿下先行,不能亂了規矩。”

  趙政眯起眼睛,瞅了眼前老人許久,方才爽朗一笑,邁著大步子跨進門口。

  卻又疼得呲牙咧嘴,但是這時候可不能發出丁點聲音。

  趙政咬著牙,身子端的板板正正,朝著進屋走去。

  後麵鬆了口氣的其餘或大或小的官員士族,都跟在後頭,大氣不出。

  楊孝引著人將車上從皇城裏帶來的金銀布帛卸下,朝著劉府裏搬。

  他瞅了瞅裏頭,又看了看外麵剛剛下車被趙政似乎遺忘了的粉裙美貌女子,表情幽怨。

  楊孝搖頭苦笑,湊上前,道:“辛姑娘,您要等在下待會一起進去,還是跟上去。”

  辛瑤回頭,眼神淩冽,半天憋出幾個字來,“疼死他活該!”

  “…………”

  說著,女子腳下蠻靴跺的極重,朝著裏屋走去。

  身後,麵色尷尬的楊孝哭笑不得,便回頭繼續指揮幾個禦林軍卸貨。

  “看什麽看!殿下和辛姑娘的事情,有你我什麽好看的,趕緊幹活!”

  平日裏都是麵色陰寒的帝國爪牙今日破天荒開了個玩笑。

  幾個正手裏提著木箱的壯碩漢子哈哈大笑,搬著東西的步伐也穩健輕鬆許多。

  殿下和辛姑娘,這些人已經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