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州邊緣，自打這裏長驅直入，一條康莊大道平鋪向幽州的初頭，那必經之地，僅僅是個名號強掛著鎮子名頭的“鎮子”。

  雙魚鎮，與其說這裏是個朝廷劃出來的鎮子，不如說是桓州掰著指頭都叫的上號的大城。

  地處桓幽二州必經之地的聯通命脈，這裏已然成了個外來經商殖民的天賜貴地，今時不同往日。

  卻真真正正是個大秦朝廷劃出來的縣轄小鎮。這等地不符名的境況，在這山高皇帝遠的趙地天下，比比皆是。

  朝廷伸手都夠不著的模樣，在這方圓整整幾十裏的“雙魚鎮”，提現的淋漓盡致，繪聲繪色。

  去往幽州的趙政一行人，今日來這裏來的早，嘴裏淡出鳥手裏閑出花兒的太子殿下說什麽也得出去散散心。

  嘴饞酒的老頭龔慶也是，必須趁著日子和時間才行。

  於是人馬一分為二，趙政帶著車上的辛瑤和老頭龔慶去逛。

  八百禦林軍被趙政前頭差去了，讓楊孝帶著隊伍前頭先走，過了雙魚鎮在幽州地界等著。

  龔老頭找了個酒樓就一頭栽了進去，趙政吃飽喝足的太子殿下可閑不住，必須得去外頭散散心才好。

  說這裏掛羊頭賣狗肉，是一丁點也不假，沒人能把這個地方，和州界小鎮聯係一起，或以為進了哪個郡城。

  換了身幹淨衣服的太子殿下今日心情極好，帶著身後極不情願跟著他的辛瑤，街溜子一樣隨意逛。

  城裏半拉街道的曲堂說書地方，甚至半道胡言亂語的要飯乞丐，都收到這太子殿下多多少少的打賞。

  如同往日裏在皇城一般，出手闊綽，整整養活了半個城的說書先生。

  帶著辛瑤串了幾條街道，似乎也興致消磨的差不多，趙政轉頭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女子，似乎想起來什麽，眼神溫柔了一些。

  “方才那老乞丐說：男要窮養，女要富活，瑤瑤，今日帶你去瀟灑一把如何？”

  被趙政隨意改了嘴裏稱呼的女子也不惱怒，隻是偏頭想了想，方才的確有個名字起的大氣，叫聽雲閣的曲館外頭，有個老乞丐也在誇誇其談。

  回想起來的辛瑤搖了搖頭，道：“瀟灑就算了，趕緊走吧！我想清淨清淨。”

  趙政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這話，抬頭望了望遠處。

  前頭街道盡頭的地方，有個較大的高樓門麵，是個成衣鋪子。

  趙政腳步飄灑，便朝著那裏走去。

  辛瑤頓了頓步子，也是輕歎一聲，跟了上去，不知道這太子殿下，又要搞出什麽幺蛾子來。

  幾個掩嘴笑的小姑娘出來，趙政走了進去，四下打量。

  鋪子不大，約莫十幾個見方，老板是個中年大娘，見了這進店來的公子小姐，忙迎了上去。

  趙政四處瞅了一圈，滿不在意，道：“前幾日看你裙擺髒了，來買條新的，喜歡什麽顏色的，本公子付錢。”

  後麵進來，看著滿屋子琳琅滿目蘿炮袖裙的辛瑤神色一愣，有些狐疑地看向趙政，似乎不敢相信。

  趙政今日閑情逸趣上了心頭，手中折扇擺的頻繁，看著麵前不敢相信的女子，露出個微笑。

  “怎麽？受寵若驚了？自己挑，本公子有的是錢！”

  嘟著小嘴的辛瑤瞅著麵前，抖落自己錢袋子活像個土氣豪紳模樣的男子，不理會這銅臭味道。

  臉色和藹的大娘眼裏瞅著商機，看了看麵前出水芙蓉一樣的美人兒，立即從廂底扯出幾件豔麗流仙裙來，自賣自誇。

  “公子有眼光，小店裏這幾日來了幾個心靈手巧的新繡娘，這裙子也是做的精巧，配這標誌姑娘，合適的很！”

  開店賣衣服的大娘也是商場裏摸爬滾打幾十年老油條，一瞅這公子小姐，就知道一準是誰家的少爺又出來擺闊的，便將店裏的頭籌東西，都給拿了出來。

  趙政自然看在眼裏，麵前幾個素裙都是一等一的上等麵料貨色，哪怕放在安陽城裏，也是一些大戶小姐願意套銀子的東西。

  隻是正應了他那句話：本公子有的是錢！

  和這老板娘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

  女子挑東西向來，都是墨跡，趙政打小陪青鳥出去的時候就知道，今日也不例外。

  辛瑤看著麵前擺著的幾條衣裙，從小生活在山上，衣服裙子都是拖師叔張雲海帶上山的小姑娘，幾乎不曾見到這等景象，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挑哪個才好。

  趙政手中收回折扇，語氣悠悠，道：“以前和曹陽出去調戲…去逗弄皇城裏的丫頭的時候，姑娘看上什麽，都是照單全收。”

  辛瑤目光灼灼，抬頭看著麵前的太子殿下，道：“既然如此，那就除了這條其他的都買了。”

  說著，她伸手指了指其中一條粉色繡花模樣的立裙，示意不喜歡這個。

  趙政搖頭，語氣幽怨，道：“可是皇城裏的姑娘妹子都是挽著手進來的，這叫等價交換，而辛姑娘自然是不願意的，那我也不能做虧本的買賣。既然你都說了不喜歡這個粉色的裙子，那就得買這個了，錢不能白花。”

  前一會兒還叫瑤瑤的趙政立馬改了口風，麵露微笑，袖袍一揮，道：“大娘，就這個，包起來。”

  中年婦人臉色有些尷尬，不成想眼前這個看似闊綽的公子哥，竟然是個不要臉的主兒，便也隻能認命，惺惺去包裙子，嘴裏非議。

  辛瑤臉色難看至極，隨即釋然，這個令人氣急的討厭男人，她已經逐漸習慣，也不爭辯，隻是嘴角偷笑幾分，又換回了臉色。

  二人出了衣鋪，趙政看了看後麵跟著的女子，和其懷中的桃色素裙，似乎很是滿意點了點頭。

  “青鳥喜歡青色的衣服，蘭蘭喜歡白色的，你就粉色如何？”

  辛瑤不知道趙政嘴裏這一口一個叫的親切的女子都是何人，具以為是這流氓太子，在皇城裏圈養的情人小蜜。

  “我不喜歡粉色，留給你的蘭蘭青鳥吧！”

  辛瑤臉色語氣都是極冷，寒冬臘月不過如此。

  女子邁步朝著出鎮子的地方走。

  趙政歎息一聲，“唐突了唐突了，兵家大忌怎的忘了。”

  挺直身子，趙政手中折扇重啟，道：“本公子可不是個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浪蕩男人。”

  ————

  重新啟程，趙政騎馬趕上前頭，非是馬車裏待著不舒服，而是太子殿下要看著身後女子換上方才買的桃色素裙，被人一腳踹下來而已。

  手持韁繩的趙政騎著馬搖搖晃晃，前方就是往去幽州的地畔石界。

  界石旁邊，一個同樣搖搖晃晃的中年男子端坐，麵前擺著平常江湖騙子必備的一桌一步一三角旗。

  三角旗上歪歪扭扭寫著俗氣老套的“半仙”二字。

  趙政好像，這身打扮，和常人口中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比之，僅僅差了一撮八字胡須，一邊一個。

  今日沒得幾個樂子的趙政抬手，示意後方的八百禦林軍停下，轉而下馬，朝著那算命“半仙”踱步而去，扯了扯衣袍，坐在那中年男子麵前，伸手敲了敲桌麵。

  “算命的，今日得了幾份生意，賺了幾兩銀子？”

  搖搖晃晃快要睡著的算命懶漢抬頭，看了看眼前這麵如冠玉的俊俏公子，又瞅了瞅不遠處士氣慎人的黑甲兵士。

  “生意不在於多，有時候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呢！”

  趙政手中折扇合起，語氣平淡，道：“今日給你個能吃十年的張，看你來不來的起來。”

  擺攤算命的男子嗬嗬一笑，道：“得隨緣，公子測什麽，看手相還是摸骨或者測字？”

  “測字，兩個大男人摸什麽骨，看什麽手。”

  趙政思索片刻，回答道。

  臉色紅潤的算命先生自桌底拿出來紙筆，遞給趙政，道：“公子請！”

  馬車上，換完衣服的辛瑤，被這一身桃粉色的羅裙捧得六宮粉黛無顏色，本來穿著有些髒兮兮白裙的她，與現在猶如桃花心蕊一般的模樣反差極大，令人目不暇接。

  辛瑤抬腿下車，腳下蓮步微動，瞅著前方正和算命先生打哈哈的趙政，俏生生好奇的走了上去，湊進了看。

  趙政提筆，不假思索，上書寫了一個“趙”字，落筆收鋒一氣嗬成。

  不得不說，打小學術無成被太子太傅張居說是“天下朽木至極，金刀玉鑽亦不可雕”的太子殿下，一手行書寫的的確不錯。

  因此，翰林院書法課的先生和術學類的先生，對著太子爺都是截然相反的態度，一個想動，一個放話說誰敢動他。

  算命先生嗬嗬一笑，道：“公子也測趙字，當真是有緣！”

  趙政驚奇睜眼，道：“怎麽，先生也遇到過旁人測在下的姓氏？”

  算命的接過紙，端詳著看，邊看邊道：“前些日子在下開了個能吃半拉月的張，那位公子也測的。”

  趙政嗬嗬一笑，道：“如此說來，先生可別照貓畫虎糊弄我，否則今天可就不能開門紅了。”

  滿臉微笑的算命先生語氣悠然，道：“自然不會，我這半仙的招牌可不是拿來騙人的。”

  趙政微笑不語，身後看著這故作姿態的江湖老道，辛瑤嘴裏嘟囔，“江湖騙子都這麽說。”

  低頭看字的算命老道聽見了也沒有理會旁邊腹疑誹謗他的粉裙女子，而是仔仔細細瞅著手上白紙黑字，道：“那丫頭你可長見識了，不是江湖騙子的，也這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