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天下第三又如何?
作者:漁火愁眠      更新:2020-12-15 19:29      字數:2113
  看著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龔慶,趙俊長長歎息一聲,這才俯身將之扶了起來,重新做回原先對飲的小桌上,道:“龔叔,過得去,我都過得去,你也過得去。”

  老人死死閉著眼睛,沒有說話,隻是那已經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眶,仍有淚水流出。

  趙俊為自己,也為麵前的老人斟滿了兩碗劣酒,自己喝了一杯,將另一碗酒推到龔慶麵前說了一句:“政兒是若楠留給我的最寶貴的東西,我得珍惜當下!”

  聞言,端著瓷碗喝了一口劣酒的老人身子一震,又是兩行老淚流下,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是啊!都過去了,生而為人,總得朝著前麵走,朝著前麵看。

  看著龔慶不說話,趙俊接著敘述,娓娓道來:“政兒今年也已經快要十八歲,距離回來行及冠禮也就兩個年頭多一點,他已經長大了!”

  喝完粗瓷碗裏的酒水,老人身體顫了顫,似乎這已經夏日的天氣,他還覺得有些涼意。

  苦笑了一聲,似乎實在自嘲自己,又似乎實在感概曾經,老頭兒悵然若失。

  的確,十八年來,自始至終放不下的隻有他一個人而已,當年那個還在繈褓中的小孩子。如今也已經快要成年及冠,也是時候需要獨當一麵。

  往事,已經過去的太久太久,除了他龔慶心中的魔,別人都已經淡然處之,趙俊也是。

  ……

  拿起桌上放著的,不到半壇子的劣酒,龔慶又給自己和趙俊一人一碗,又搖了搖壇子,已經見底了。

  邊倒酒,老頭語氣落寞,道:“陛下想要小政兒去做些什麽,老頭我去一趟就是了,雖然這把老骨頭沒有當年利索,但是保住一個人,還是有能力的。”

  說到這裏,龔慶似乎又想起當年自己也是為了保護一個人,結果釀成大錯,便又歎息一聲,神情顯得更加蕭索,道:“如果…陛下還信得過我的話,自當以命相護”

  嗬嗬一笑,趙俊喝了桌上自己的那最後一碗劣酒,道:“龔叔說的哪裏的話,我又怎麽會不相信您呢,若不是您當年,如今我也早就和若楠一起走了。”

  龔慶隻是搖著頭,卻不說話,自顧自喝著酒,聽著趙俊下一步說。

  趙俊整理了一下這幾日腦子裏有些混亂的思路,將其中個把緣由一一道來。

  這幾個月來,皇宮內外,南南北北的發生了不少事情,趙俊一個腦袋兩個大。

  此時的他,繼續從趙政自打義渠逃了出來,如何去了龍牙山,曹淳又如何去了桓州修運河,與那趙地士族有些牽連和淵源,再到近幾日才知道的,曹淳要去給劉瑜和於閔結為親家去證婚,如此這般,一一道來。

  龔慶自然沒興趣這些朝堂爭鬥,也不屑於插手,不屑於知道,在他的世界裏,隻有趙俊和趙政父子,再別無他物。

  聽完趙俊的闡述,龔慶卻是皺了皺眉頭,語氣也是有些疑惑,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小政兒去一趟幽州,參加那幽州刺史於閔女兒的婚禮?”

  趙俊點了點頭,用手扶著額,語氣有些氣餒,道:“是啊!龔叔你也知道,自打郭起滅了趙國以後,時至今日,近些年趙地那些個士族是越來越紮根深處,我對他們也是逼得跟緊,大有狗急跳牆的趨勢,不是我願意妥協,實在是有些沒法子,若是再來個八年我還是沒有將這個毒瘤針刺拔除的話,將來政兒繼位,勢必動蕩,不如做兩手打算,我將人得罪完,政兒去安撫,這個打人一棒子的活我來做,給顆棗的事政兒去幹,希望化解幹戈,刀兵止於智者。”

  龔慶似乎也懂了這裏頭的梁子,卻表現的有些許驚訝,道:“陛下這就對那這個士族大家服軟了?想當初年輕的時候,陛下可不是這般樣子的,那時候陛下嫉惡如仇,要做到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的。”

  聞言,趙俊眼神裏閃過一絲落寞,語氣悠悠的說了一句:“龔叔,年輕時候氣盛,覺得天下沒什麽事是我趙俊做不得的,那時候有的是精力和時間,如今我也和龔叔一樣要老了,不信你看!”

  說著,趙俊伸手指了指已經有些斑白的兩個鬢角,卻是淡然處之,又道:“老了想的事情也就多了,我也想早點清淨清淨,好時不時來和龔叔喝喝酒,拉拉家常,也是時候讓政兒擔起這個責任嘍!”

  龔慶咧著嘴苦笑。十幾年了,的確,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已經為人父親將近二十載,如今也已經黃土埋了半截身子,比他也差不了多少了。

  伸手拿過桌上的空酒壇子,龔慶搖晃了一下,砸著嘴,道:“這就沒了?”

  也有些意猶未盡的趙俊嗬嗬一笑,看向身旁的那株桃花樹,道:“龔叔,那桃樹下邊,應該還有這許多壇子吧!”

  老頭嗬嗬一笑,道:“這點習慣算是瞞不過你,的確還有一些,我這就去取。”

  趙俊忙將龔慶即將起來的身子按了下去。道:“我去吧!”

  擼起龍袍上金絲繡花的袖子,趙俊抄著旁邊的鐵鍬鏟起來,土下不到一尺,一個碩大的木箱橫亙著,裏頭放著十來壇子酒,和方才喝得壇子一模一樣,都是泥土封著,隱約可以見得蓋子上的油紙布。

  其中隻有一個壇子,臘封著,蓋著蓋子的也是一方紅布,壇子也是精雕細刻,比起旁邊放著的十幾壇子酒,明顯的鶴立雞群。

  趙俊沒有去拿那壇子,隻是摸了一壇普普通通的,便蓋上木箱,這箱子埋在土裏十幾年,也沒爛掉一塊,趙俊也不知為何,也沒有深究。

  回到桌上,趙政打開壇子,又給兩人各自倒了一碗,笑道:“龔叔,怎麽那壇酒你還留著,我以為你都喝了。”

  龔慶聲音沙啞,說道:“哪能呢,得留著!”

  那壇酒,是十八年前,趙政剛剛出生的時候所釀,準備當他娶媳婦的時候,再打開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