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個四不像的地方，所以上山的路雖然場平的很，但是連個像樣的山門都沒有，也就山底下放著一隻扛著石碑的狴犴，石碑上歪七扭八的寫著“龍牙山”三個大字。

  即是上山路口為人指路引道的地方，又是標注此地往上有群閑雲野鶴的道士的標牌。

  另有傳說這三個字還是這群牛鼻子的祖師爺書寫的，流傳著什麽這字裏隱藏著什麽無上的武學秘籍什麽的，神乎其神。

  雖說地方奇怪，人也奇怪，但是香火還算旺盛，每日接待一些山上的人吃穿不愁，總之隻要是這龍牙山的東西，你說它有什麽神奇的不可思議的傳說人人都信，卻人人都不信。

  下山的小道士看著坐在山底下的那隻石頭神獸上的一個髒兮兮的少年，又好氣又好笑，平日裏自己下山肯定要逗弄逗弄這個整天滿嘴裏說自己以後要當大俠的少年，而今日這些人都是身著掌門師叔大人的任務的，要去山下置辦一些東西，顧不得搭理這個小乞丐。

  小乞丐在這裏待了已經有三個月了，山裏人都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

  小乞丐三個月前來到龍牙山，來了就說要拜掌門張雲陵做師父，說要出家學武，當一個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江湖俠客，本來按掌門師叔的一眾規矩，無論習武還是求道，龍牙山幾乎是向來不拒之門外的，拋開那些窮凶極惡殺人放火打著出家的名號來這裏混日子躲仇家的人外，幾乎是誰來就收誰。

  可這個不知何處來的小乞丐卻是個例外，向來好脾氣的掌門大人說什麽也不讓他踏進山門一步，就是不要這個小乞丐上這龍牙山，卻從來不給出讓人信服的原因來。

  小乞丐學武不成又被拒之門外，但似乎從沒死心，三個月來白天就坐在這個石狴犴上，自稱是要參悟出祖師爺留下的無上絕學，晚上的時候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第二天準時又坐在這裏，日複一日。

  一眾人不打算搭理這個小乞丐，小乞丐卻來了興致，看著這平日裏老是打趣戲耍自己的一幫牛鼻子忙的要死要活，小乞丐心裏舒暢，扯著嗓子喊：“喂！我說你們這些個牛鼻子要去幹嘛的！難道山上那個老牛鼻子除了要打小爺還要打你們不成？”

  少年哈哈大笑，對三個月前來求學時喊師父的張雲陵的稱呼現在也變成了老牛鼻子，似乎對這個說什麽也不要他上山的老道士有很多不滿。

  眾人一言不發，自顧自的往山下跑。

  小乞丐見眾人不願搭理他，便繼續扯著嗓子，大喊大叫道：“要我說那個不識時務的老牛鼻子你們還跟著他幹嘛？連本公子這樣的一個天縱奇才要當他徒弟都不要，我看他也沒多少本事，說什麽二指斷江劍開天門的，我看他那兩個指頭擦屁股都費勁，你們不如都來跟我學武功吧！小爺起碼打的過兩隻狗，昨夜裏從兩隻惡犬口中搶來半隻燒雞呢。”

  小乞丐陰陽怪氣，沒有下限的詆毀著張雲陵，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下山的幾個對自己的掌門大人崇拜的很的小道士開口諷刺，道：“無缺，你還是趕緊閉嘴吧！掌門大人沒有把你從山裏轟出去已經很不錯了，你還在這裏大放厥詞，莫不是忘了前幾日想偷偷上山被掌門揍成什麽樣了，你是不是養好了傷又皮癢了？”

  名叫無缺的少年縮了縮脖子，轉過頭去看了看身後的那一條上山的道兒，似乎想起來前幾日夜裏自己想偷偷溜上山卻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場景，還有那漫山遍野都傳遍都可以聽得見的鬼哭狼嚎。

  無缺訕訕一笑，不再說話，他有些害怕的又看了看身後，生怕那個腦袋上長了兩搓白頭發的老牛鼻子又來揍他。

  心裏害怕，但是不能表現出來，不然怎麽當一個大俠？

  這是無缺向來奉行的人生準則，大俠雖然是什麽都不怕，但是大丈夫總歸是能屈能伸的，雖然自己實在害怕那個老牛鼻子，但是不影響口頭上必須占著便宜。

  無缺躺在石像上，一隻手撐著腦袋，酸酸的說道：“哼！說不定那個牛鼻子還不如我呢？”

  眾人都是嗤笑，但是未做停留，都急匆匆的下山。

  雲海師叔說了，這次要買足夠的日常用品，這些平日裏住在山上，都不知道塵世裏都有什麽日常用品的道士們一臉茫然，還得下山去問。

  此時的山上，南鬥峰已然收拾的井井有條，幹幹淨淨，原本枯草遍地的庭院變得光禿禿，房間布置像極了山下的官宦人家，似乎就差拔地而起的一座宮殿，當然這是斷斷不可能的！

  身著青色道袍的張雲陵看著在他的師弟張雲海的指揮下方才收拾布局的南鬥峰，神色淡然，道：“雲海，你確定山下的人都是這麽住和生活的？過幾天來的可是當今的太子殿下，我聽說還是皇上的獨生子，咱們可不能怠慢了。”

  從沒下過山的張雲陵心裏沒底，住慣了裏麵放一張床和一個蒲團的房間的他看著花裏胡哨的布置，有些疑惑。

  名叫張雲海的道士神色充滿自信，和身邊從不下山的師兄張雲陵相比，他的眉宇間少了一分香火氣息，多了一點紅塵的韻味，似乎就像張雲陵說的那樣，這個雲海師弟經常在山下走動。

  張雲海摸了摸一根胡須都沒有的下巴，點頭道：“當然了，你還不相信我麽？整座山上也就我最為了解知道山下的人是喜歡什麽的，我說師兄，你也應該下山看看，我敢打包票，那個太子殿下會喜歡這裏的。”

  張雲陵神色放心一些，道：“好好好！我這不是覺得你在山下雖然去的多，但是從來沒有去過皇城，所以怕你招呼不周麽。”

  張雲海仍然是那麽自信，道：“怎麽會呢？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這裏自然比不上皇宮，但是布置布置還是挺可以的，至少皇宮裏可沒有這麽開闊的視野不是。”

  覺得這個師弟說的有道理的張雲陵點點頭，這個二十年不曾下山的老道士雖然在江湖人傳的神乎其神，又是龍牙山這個四不像的地方的掌門人，麵子總歸有一些。

  但是在山上，這個憨厚老實又不太會說話的掌門可就失去了那些傳奇色彩，變得樸實無比，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脾氣出了名好的掌門人是何等的膽小和謹慎。

  膽小的連山都不敢下，膽大的卻撐起整個龍牙山。

  張雲海也是搖了搖頭，似乎覺得這個掌門師兄有些許自己嚇自己了，太子殿下隻是來住一段日子，又不是要在龍牙山上修行宮，何必大張旗鼓呢。

  看著身邊萬事都要如意的掌門師兄，他知道這個師兄隻是喜歡守舊，不習慣和新的東西打交道。

  張雲海又道：“放心吧！我已經讓徒弟們去鎮上買一些東西了，那個太子殿下又不是神，哪來那麽難伺候。”

  張雲陵點了點頭，他也不是害怕這個素未蒙麵的太子殿下，隻是自打前幾日朝廷差人來說過幾天太子殿下要來這裏待幾年，他本想拒絕可是來人似乎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天子聖旨也不是那麽好拒絕的。

  於是隻得接了這個活。他隻是怕招惹到那些喜怒無常的帝王家，給自己從師父手上接過來的龍牙山帶來災難。

  看著眼前布置的還算幹淨的別院閣樓，張雲陵不再說話。

  ————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不覺已經在路上走了整整三天的趙政一行人逐漸接近了龍牙山脈的東邊，這裏也是殤江和龍牙山交界的地方，多年以前郭起也就是從這裏率領大軍攻破巴蜀的國都的。

  順著龍牙山一側直走而不翻越的話，路就能好走不少，至少也不會出現蜀道上不能騎馬行走，商道上抬頭就是懸崖這樣的景象，屬實太過駭人。

  趙政從車上卸下一匹馬來，和李卜並排走在一起，順便向這位劍仙取取經。

  軟磨硬泡又是威逼利誘，最終李卜不厭其煩，看著拿起石頭就要摔向身後馬車上美酒的趙政，被迫答應他教他練劍，還要傾囊相授。

  酒不罪人人自罪。

  如此這般幾日下來，趙政的劍術倒是學了不少，可卻都是些花花樣子，每每拿起李卜馬上橫著的那柄“十步劍”，耍起來都是頭重腳輕，看看花架子還行，可要是真打起來，趙政覺得這和戲台子上表演的雜耍沒有多少區別，便是打著燈籠上廁所——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