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追查死因
作者:簪花帶酒      更新:2020-12-29 18:48      字數:3340
  老馬點點頭:“其實最讓我揪心的,是老馮。”

  老馮。

  這個名字從老馬的嘴裏出來,總覺得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趙冷說不出那是怎麽回事,更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警惕感到羞愧。她倒吸一口涼氣,看著老馬那詭譎變化的臉色,別過視線去,咬著嘴唇說:

  “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看來,老馮待你不錯。”老馬的眼光閃動。

  趙冷愣了愣,苦笑一聲:“最初我以為他隻是個怪老頭,覬覦你的位置罷了。後來才知道,他身上藏著秘密。”

  “你知道他的事?”老馬顯得有點兒驚訝。

  趙冷奇怪地看了老馬一眼,後者趕緊笑了笑:“對,你當然知道,畢竟你們都已經行動到這一步來了。瞧我這腦子。”他拍了拍腦門,說:“你覺得老馮的死不是意外?”

  “意外?”趙冷差點笑出聲來:“哪裏有什麽意外,一切都是虛偽的常態。”

  “這話你從哪學來的?”

  這口氣的確不像是趙冷自己的。

  她第一時間就想起老柴那張臉。

  “不不不……沒什麽,隨口一說。”趙冷笑了笑:“總之,我一定要徹查到底。”

  “可是現在負責這件案子的,並不是咱們分局。”老馬說。

  趙冷聽了,捏緊拳頭,狠狠砸在桌麵上,斬釘截鐵地說:“我知道,就是如此,我也應該查清楚。老馮的死,肯定和我們的案子有關。絕無可能恰恰好,在我們追查到真凶的時候出意外,他……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我支持你。”老馬拍了拍趙冷的肩膀。

  “小趙,你和以前一樣,正義感很強。”老馬欣慰道:“就和我當時把你挖出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時候你是一塊璞玉,現在已經成長為翡翠啦。”

  趙冷哪裏聽過這樣正麵的謬讚。

  她紅著臉搖頭,支支吾吾半晌,竟說不出話來。

  “你也不必推辭。”老馬笑了笑,抓起手邊的麵具,把玩在手上,心裏沉甸甸的,忽然抬起頭來:“小趙,我送你一個禮物。”

  “我不能收。”趙冷連想也沒有想就一口回絕:“您才是最大功臣,我們都沒有請您吃飯呢,這次大家能平安無事,都托您鋌而走險,怎麽還收禮呢?”

  老馬神神秘秘地笑著,說:“別推辭,我這禮物,不是煙酒,不是奢侈品,放在旁人眼裏,恐怕一錢不值。”

  “一錢不值?”趙冷眨眨眼。

  她來了興致。

  到底是什麽東西?

  “沒錯,但是如果是你的話,肯定很想要。”老馬說:“你知道那村子的秘密麽?”

  趙冷聽得老馬嘴裏一個字一個字冒出,隻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滯。

  “你是說……”

  老馬摁住趙冷的肩膀,讓她亢奮得顫抖的身體稍稍平靜了些,才說:“三年前組織的任務是潛入。當時這村子叫肖家崗,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村,因為常年貧困,年輕人走的走散的散,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年村。如果不是上頭說有絕密任務,我還以為我從公安調到了扶貧辦。”

  趙冷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老馬在那村子耕耘多年,但是聽他親身經曆,這還是頭一遭。

  不過這麽一說,趙冷也確確實實地想起來,三年前,老馬的確是離崗了好一陣子。

  “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一點兒不起眼的小山村,你猜他們一年供多少貨。”老馬看著趙冷的眼睛,眼裏竟然還有一絲興奮,末了,他補充說:“最多的時候。”

  趙冷搖搖頭。

  “143噸。”一說起這個,老馬的手開始顫抖,他伸手摸出一盒煙,抖出一根,顫抖著塞到嘴裏,臉上的神色才平靜下來。

  黑暗當中,老馬點著了煙,像是夜幕裏的螢火。

  “靠驢車馬車拉的白貨,漫天遍地全是消毒水和實驗器材的味道。當時村子裏有好幾批大夫——拿著大夫的執照,都是他們村子裏的製毒工藝人。我頭一回去的時候,正碰上他們壓貨,三車大貨,一車人,還有一輛摩托三輪車,蓋著這麽厚的大絨布。”

  老馬越說越帶勁,嘴裏煙頭上的火星子上下翻飛。

  “我尋思,難不成是死了人?不該啊,那麽大一車。後來風一刮,掀開一角,我瞧見黑洞洞的槍管子頂出來,從AK到微型榴彈應有盡有,專門還有一手扶拖拉機的手榴彈。”

  “當時我就嚇蒙了,說這是中東我都信。可就這麽一個魔幻的村子,竟然就在我們城角邊兒上,竟然還一直運行這麽多年,也就是這麽明目張膽。”

  趙冷納悶了,問:“為什麽不采取行動呢?既然證據都這麽明顯了?”

  老馬歎了口氣,撣了撣煙灰,說:“這正是我要說的,頭幾次殲滅都會死灰複燃。他們就像是壁虎一樣,斷了尾巴還能重生,最關鍵的,就是這個流竄的組織。不把這個毒瘤摘除了,手術怎麽做,也都沒法遏製源頭。”

  趙冷點點頭。

  是這麽個道理。

  “所以我當時的計劃也就出來了,”老馬眯著眼抽了一大口煙,說:“那就是讓他們在這村子裏做大做強,然後從周圍逼他們縮小範圍,最後在這麽一個點上剿滅。”

  老馬的表情也跟著變得狠戾起來,他從嘴裏摘下煙頭,狠狠摁在煙灰缸裏,撚了撚,直到煙灰熄滅:“不讓他們有死灰複燃的可能。”

  趙冷說不出話來。

  “說白了,就是合圍三網,最後一麵,就是這麽個肖家崗。但是沒想到,這個計劃執行了三年,才有今天的成效。”老馬又摸出一根煙,說:“你知道當時他們多囂張麽?條幅已經掛在大馬路上,對外根本不加防備——說的也是,除了我們這些倒黴蛋,誰會去那種窮鄉僻壤?”

  “條幅?”趙冷似乎有點兒印象。

  “上頭直接寫什麽,禁止傾倒DUPIN垃圾這種話,根本不把人放在眼裏。我當時瞧見就氣極了,差點破功跟他們大吵一架。”

  趙冷這才想起來,當年老馬是去做臥底的。

  老馬知道趙冷對這事有興趣,努努嘴,說:“先把門關了,我給你講講這幾年的事。”

  趙冷趕緊起身關了門,老馬這會兒工夫又換了一根煙,他也起身來,推開小窗,屋外的光線照進來,讓灰暗的房間顯得更加狹窄。

  “當時我們打聽到,村子本來不是這樣,至於原因麽,自然就是這個組織。他們當時以村子作為蔭蔽,和村民互相照應,我們行動很不方便。”

  “所以才有這麽一個臥底的計劃?”趙冷問。

  老馬笑了笑:“說是臥底,其實也隻是試探。我們當時抓獲了他們的一個小團夥,好容易逼問出他們的大致據點,可他們簡直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根本不怕你這麽點手段。無可奈何之下,我們才想著這種行動。”

  “肖家崗最大的問題,就是貨源。”老馬說:“當時的情況跟現在還不太一樣。現在藍鳳凰統一組織,罌粟種子是私自種在山上,很隱蔽。當時沒有受到打擊的時候,他們是直接從外地進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在村子裏修路,修電線。當時真可以說是一擲千金,揮毫潑墨似的,花錢真不留情。”

  原來那個時候,就開始改造了。

  趙冷總算明白,為什麽那個村子能在一夜之間暴富。

  “所以,當天我到他們村子,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著小雨。本以為村裏的土路不適合行車,我們就把車停在山上的路腳,徒步下山到村子裏。誰知道一進村,我就傻眼了。當時城裏發展還不像現在,一瞥過去,真有小縣城的感覺。”

  老馬撣了撣煙,臉上表情很值得玩味,他歎著氣說:“誰能想到,那隻是個幾百戶人的小村。”

  “家家戶戶都製毒?”趙冷忽然問。

  老馬沉默了片刻,說:“小趙,你知道白貨的毒性麽?”

  趙冷想了一會兒,她並不是緝毒警察,對這方麵的知識了解甚少,但總歸還是聽過一些:“聽人說,烈性濃度強的工業白貨,一克就足夠讓人發狂,十克以上就有生命危險。”

  老馬眯著眼笑,半晌才說:“但是肖家崗當時,最發狂的時候,一周就破噸的貨。我去那天,恰巧是上貨的日子,三輛大卡從外麵運進來,是粗製的麻黃和一些原料,車上都是氣味。下午就有成品運出去。車上押運著槍支彈藥,白貨是裝進麻袋裏,一大袋一大袋地往車上碼,根本不稱重。”

  老馬頓了頓,又說:“他們是有多少賣多少。按市場上的話說,還是實誠商人。”

  趙冷也跟著露出苦笑。

  “小趙,你知道製毒轉運銷的量刑對吧。”

  “超過指定劑量就是死刑……如果純度夠高,隻需要50克——我以為他們隻是粗提純……”趙冷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山溝裏的村子,居然能夠做到工業提純。

  老馬冷笑一聲說:“我當時也跟你一樣的想法,不過是個毒村麽,能到什麽地步?可是他們產出來的白貨,根據我們部門的檢測調查,比市麵上進口的白貨是一點兒不差,技術精良。當即我們就已經可以判斷,他們絕對不是初犯。”

  趙冷卻有點兒納悶,她問道:“既然證據確鑿,直接隱蔽誘捕不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