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辯護
作者:簪花帶酒      更新:2020-12-29 18:48      字數:3381
  她既捏了一把汗,為柴廣漠的處境擔憂,又有點兒恍然。為什麽這家夥要插手這件事?當時他壓根就不在現場?甚至於說,為什麽要把麻煩往自己頭上攬呢?

  柴廣漠笑了笑:“證據倒是沒有,但我的主張成立。”

  女法官看不懂了:“柴警官,請您解釋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因為情況特殊,我們執行的,是非同一般的潛入任務,所以身上的配槍都解除了。”

  女法官點點頭:“這個是本案的第一個焦點。當事人當時攜帶的,並不是合法槍支,也沒有合理備案。光是警示尚且可以理解,但是多次射擊傷人——盡管被害人是重大嫌疑人,但這種行為仍然難以接受。”

  “可攜帶非法槍支的,並非當事人馬局長一個。”柴廣漠平靜地說。

  女法官愣住。

  “很簡單的道理,為了自保,我們當時在這個村子裏搜索出了一些火力,自然而然地戴在身上,用於任務執行。最後關頭,千鈞一發的時候,開槍射擊的,也並非隻有當事人一個。”

  “柴警官……您,您這話的意思是?”女法官的額頭上開始拚命冒汗。

  “我說的還不明白嗎?”柴廣漠笑著說道:“當時在場的我,還有這位趙警官,甚至在別處的王警官和錢警官,都有開槍——隻不過,子彈啞火的情況時有發生,真正射出去的到底是誰,不得而知。”

  “這!”女法官再度推上鏡片,臉色像是秋後的茄子:“您——柴警官,您知道您剛才的發言代表什麽麽?”

  柴廣漠不吭聲,隻是點點頭。

  “如果,如果您的說法成立,接下來的審理……將,將對您的嫌疑進行排查——等等,您說什麽?”

  “除了我,還有這位趙警官,王警官,還有,對,錢警官。”柴廣漠笑了笑,說:“不過我善意提醒您,法官大人,當時的槍械大多毀壞於爆炸,因此很難做出彈道分析,而目擊證詞似乎也都含糊不清吧,能對我們當時的所處位置和擊發情況有一個定位嗎?”

  女法官無話可說。

  這次的審理幾乎完全基於目擊的情況和推理。

  “如果督察組對我們警察有意見的話,要處罰,請對所有參與“重案”的警務人員公平處理。而如果你們沒有確鑿證據,那麽這場法庭,豈不是荒謬麽?”柴廣漠擲地有聲地詰問,讓法庭一片冷寂。

  隨後爆發出來的,則是陪審記者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從對老馬,對重案組警察的責難,如今變成了對法庭和當事督察的發難。

  女法官急的滿頭大汗。

  她正想休庭,柴廣漠又抗辯道:

  “法官大人,我建議您,以證據不足為由,駁回督察組檢查官的訴訟為好。等到證據齊全了,再對我們做出處理也不遲。而今這樣不明不白地判決,隻會讓這個不明不白的責任落到您自己的頭上,得不償失,您說是不是呢?”柴廣漠像是早料到會走到這一步似的,他笑著說:

  “要問責警方,遠不至於上法庭。”

  女法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點點頭,立刻落下了錘:“本庭再三考慮後認為,檢方的證據不全,控訴事實有欠缺,駁回申訴,請檢方重整證據後再提起新的訴訟。閉庭!”

  女法官落了錘,灰溜溜地離開了法庭。

  作為嫌疑人的老馬也算是當庭釋放,留下督察組咬牙切齒的檢察官,他信步來到柴廣漠麵前。

  “好小子,你以為你這樣攪亂法庭,我就治不了你麽?”

  “至少,現在你拿我沒有辦法。”柴廣漠笑了笑,抓著趙冷的手,跟錢斌等人一並離開了法院。

  午後,幾人在警察局旁的KTV設宴慶祝。老馬還不大能接受這些年輕人的消遣娛樂形式,於是一個人找了個陽台抽煙。

  他這幾天幾乎不眠不休,一放鬆下來,整個人像是老了十多歲,臉色蠟黃,臉上的法令紋和皺紋又多了幾條,眉頭一蹙起,頭發就像是蓬鬆的枯樹枝一樣,灰撲撲的,泛白。

  其餘幾人,包括小秦在內,包場瘋玩,都多少喝了幾杯。其中小王玩的最瘋,曆來作為麥霸KTV女王的她像是如魚得水。

  趙冷是最淡定的一個。

  她倒不是不想瘋一瘋,隻是心裏有太多芥蒂。

  柴廣漠端著酒杯來到她身前,低頭在她耳邊說道:“你不用顧慮,法庭上,錢斌和小王的意思也是一樣。”

  趙冷愣了愣。

  “他們自願攪這趟渾水,要是我不帶他們,恐怕現在還要發火哩。”柴廣漠笑著說。

  原來是法庭的事。趙冷回過神,她的確心懷愧疚,畢竟小王和錢斌當時壓根就不在現場,可是……

  她咬咬牙:“我總覺得有點兒不安……”她抬頭看到柴廣漠,心裏打起了鼓。

  “你說……上麵就這麽容易放過我們麽?”

  柴廣漠頓了頓,說:“你是大功臣,他們不會讓你怎麽樣的。”

  “是嗎……”趙冷搖搖頭。

  “但是……恐怕不會輕易放過老馬和我們。”柴廣漠苦笑說:“事實上,我打聽到一個消息,上頭成立的專案組,你知道麽?”

  “老馮的案子麽?”趙冷問。

  柴廣漠掰開趙冷的手掌,把啤酒塞進她手裏,說:“想知道的話,喝一口。”

  趙冷蹙起眉,細細嘬了一口。

  “專案組查的是老馮的事。”柴廣漠皺著眉頭,盯著趙冷,說。

  “然後呢?”趙冷問:“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柴廣漠指了指趙冷手裏的啤酒瓶:“你喝多少,我說多少。”

  趙冷嘟起嘴,搖搖頭,抓起瓶子,仰頭直接灌進喉嚨裏,放在手裏晃蕩晃蕩說:“一口氣說完!”

  柴廣漠笑了笑,從趙冷手裏接過空瓶:“專案組名義上查的是老馮的案子,但是實際上,他們對DU村這件案子很不滿意,尤其是對老馬,已經采取行動了。”

  “這……”趙冷明白,“行動”觸碰的黴頭是什麽意思。

  “今天督察組的控訴就是第一步。”柴廣漠說:“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

  “怎麽說?”趙冷問。

  “他們手裏要真有證據,情況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柴廣漠說:“所以我才能插科打諢,否則,他們不會輕易饒了我們。”

  “但願如此……”趙冷點點頭。

  “行了,去吧。”柴廣漠推了推趙冷,說:“老馬說是找你有事,要單獨談談,看他興致不錯。”

  趙冷點點頭,順著柴廣漠指的方向,看向老馬所在的單間,她吸了口氣:“我去去就回。”

  來到老馬所在的單間,裏頭雲霧繚繞,剛一開門,就滿是煙味兒,嗆得趙冷臉都快綠了,一股煙濃稠得像緞帶一樣,白蒙蒙地撲得她滿臉都是。

  聽到老馬的咳嗽聲,趙冷才確信自己沒有找錯房間。她扯開大門,讓屋子裏的煙味散去七成,才敢進屋。

  一進去,灰暗的房間裏,一個熟悉得有點兒乏味的背影豎在窗前。

  KTV本來是沒有帶窗的,囑咐店家好久,才肯把這間庫房改的單間騰出來,不過說是窗戶,也隻有巴掌大小的地方,幽暗當中穿透出一道銳利的光束,正正好打在老馬斑禿的腦袋上。

  “抽上了?”趙冷低著頭進屋,她寒暄兩句,老馬的肩膀竟也跟著抖了抖。

  “我記得你平時不這麽抽。”

  趙冷有點尷尬,她用咳嗽掩飾了過去,然而氣氛卻變得更加詭異。

  老馬一言不發,趙冷明知道他並不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這時候沉默,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考量。

  趙冷坐到老馬身邊,她咽了咽口水,臉上滾燙著靠在一邊的沙發上,盡可能陷到沙發裏麵,整個人像是被吃了進去一樣,溫吞吞的臉色潮紅,眉頭蹙起。

  半晌,老馬悠悠說:“你不去嗎?”

  “去哪?”趙冷愣了一秒鍾。

  “他們不是在慶祝麽?”老馬回過頭,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戴上了麵具,也是狐狸。

  雖說跟現場的麵具不盡相同,但是看來看去,趙冷還是覺得心裏有點怪異的滋味,但又不好開口說。

  趙冷往過道對麵看去。

  分局的同誌如釋重負,把整個KTV包了場,在小王的號召下,這批人撒了歡兒地發瘋,趙冷不是不想去,隻是心裏有一個拳頭大的疙瘩。

  不解開了,她哪兒也不想去。

  “你不也在這抽煙麽?”趙冷瞥了一眼老馬。“他們說哩,你不去,也沒什麽玩頭。”

  這是恭維的假話。

  但是老馬聽得很開心。

  他正把麵具從臉上抽下來,似乎注意到趙冷回避的視線,笑了笑,說:“為了這個任務,我戴了這玩意兒有……有三年多。”

  頭一回聽說。趙冷吐了吐舌頭,看著老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次行動事出突然。但是——好在全殲了這些惡黨,也算是不枉我花費這麽多時間精力。”

  趙冷舔了舔嘴唇,喉嚨忽然幹了起來。看著老馬的神情,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讓她心緒不寧。

  “不過很遺憾,把你們拖進髒水裏麵……”老馬坐到趙冷身旁來,笑著說:“還記得當初我讓你緊跟這案子的時候,說過什麽嗎?”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輕易放棄。”趙冷記得很清。“師父,您別這麽說,當時的情況來說,您的判斷是最準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