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別急。老.胡同誌就跟我聊聊天，沒什麽大礙。”

  “聊天怎麽會見血！”趙冷扭過頭看向老馮。

  湯隊也立刻按住胡裘，瞪著臉忽然罵起來：“老.胡啊老.胡，我看你是個老同誌處處敬你，你怎麽不識好歹。馮局長是什麽人，你怎麽跟他較勁呢？”

  “你問問他，他要幹什麽？！”胡裘憋住一肚子的火，臉上的三條長疤跟著他的呼吸一塊兒抖動起來。

  “馮局，這……”湯隊扭頭看向老馮，低聲下氣的問道。

  老馮不慌不忙，點了根煙，抽出一大口氣來，撣了撣煙頭，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錢斌，你進來吧。”

  話音剛落，屋外閃身進來一個魁梧的年輕小夥兒，他雙手扭住一個女警官的肩膀。

  趙冷看去，下巴都快掉在地上：“勝男！”

  此人正是胡勝男，她麵帶驚慌之色，看了一眼胡裘，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狠狠瞪向老馮。

  “馮局，這是什麽意思？”

  同樣有此一問的，還有胡裘和湯隊。

  尤其是胡裘。

  他身形肥碩，兩個人都按他不住，更何況湯隊。他一把掙脫愣在原地的湯隊，二話不說，揚起一腳朝錢斌踩去。

  錢斌借勢把胡勝男扭翻在地上，另一腿長出，挺在胡裘的腳底下，雙手一隻抵住胡裘的咯吱窩，另一隻手扯住胡勝男。

  “勸你最好別動。”錢斌冷著臉說道：“你要是動彈一會兒，胳膊脫臼是小問題，我怕收不住腳，踢斷你幾根骨頭，那就難辦了。”

  胡裘冷汗直下，哪裏敢動？一看錢斌的身手，他就知道，這家夥並不是在開玩笑。

  “馮局，這到底是是什麽意思？”胡裘冷靜下來，問道。

  趙冷摻起老馮，也一頭霧水。胡勝男是她最要好的警局夥伴之一，原本她身上的確有嫌疑，但是經過調查，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她並不是第一嫌疑人。

  但是為什麽，老馮這時候要把這件事挑開呢？難道他有什麽證據了？

  “證據還真沒有。”老馮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望著咬牙切齒的胡裘，直問道：“湯隊，老.胡，你們倆，誰是這孩兒的父親？”

  此言一出，兩人眼睛都翻了翻，登時氣氛尷尬到了極點，就連趙冷都吃了一驚。

  這什麽展開？

  就在她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胡勝男卻忽然揚起臉——臉上的疤痕，身上的刀傷，子彈搓過的痕跡，在她身上留下焦黑色的灼燒傷口一起閃著光。

  她的發梢垂下，在風中搖晃，冰冷的視線掃了過來，瞪著老馮，仿佛會噴火。

  “夠了！”她叫道：“別扯這些了，你不是懷疑我是凶手麽？好，我直白告訴你，整件事都是我在策劃，包括抹殺罪人，鏟除罪證，銷毀證據，都是我！”

  趙冷聽得出，胡勝男的口氣分明是偏執地倔強，而不是認罪伏法。

  但是老馮卻異常冷靜，說道：“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我可以理解為你在袒護什麽麽？”

  胡勝男冷笑一聲：“你愛怎麽想是你的事。你不是局長麽，不是有名的警探嗎？有種你就自己查，問我算什麽？嗬嗬！”

  老馮也不跟胡勝男糾纏，擺擺手，道：“錢斌，務必把她帶回看守所，成立特別重案小組，我們要嚴加審訊。”

  “是！”錢斌一眼掃過老馮身旁的趙冷，把胡勝男扭了下去。

  “胡裘。”老馮轉身，看向目瞪口呆的胡裘：“你自己也聽到了，如果她是你的閨女，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如果能勸她開金口，把嘴裏的線索給吐出來，我以局長名義擔保，她一定會輕判。”

  胡裘捏緊拳頭，說道：“你沒有證據？”

  老馮抖了抖抽煙的那隻手，煙灰簌簌散落。

  “沒有。”他笑了笑，眯著眼說。

  胡勝男被逮捕了，胡裘不是別人，正是胡勝男的父親。

  湯隊眼睜睜被自己手底下的人押送離開房間，一句話說不出來，連手都動彈不得。

  他冷汗直冒地退到窗台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馮這話其實說的很委婉，直說帶走胡勝男，從他們找到嫌疑人的線索，一直到如今控製證據，整個過程隻用了幾個鍾頭，但是卻十分迅速。

  找到胡勝男的時候，後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臨走時，這名高傲的女警察扁了扁嘴，似乎本想爭辯什麽，但是一看到老馮的臉色，就什麽話也沒了。直到消失在眾人的眼前，她的視線都是那樣冰冷純粹，不帶一絲一毫的忸怩。

  “我很想問問你又在玩什麽把戲。”趙冷冷靜地看著老馮把人帶走，兩名警察驅車離開，恐怕是回了市局。

  老馮沒吭聲，他默默看著警車消失在視線裏，直到看不見為止。

  湯隊長扭著手裏老馮的帽子，臉色十分難看，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從自己兜裏掏出兩根煙，一根夾在耳朵上，另一根顫抖著握在手裏，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已經充血，紅色的紋路布滿了瞳孔。

  他一步一步緩緩來到老馮身前，臉色已經拉到最低點，目光綻裂。

  老馮沒有往後退，但是已經開始緊張起來，從這個臉色蒼白的老頭子身上，他看到的不隻是憤怒，更多的還是一種矛盾和駁斥，在他內心裏瘋狂地激流湧動。

  這老頭子麵容一瞬間好像蒼老了許多，看的老馮的內心揪起，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湯隊長瞧了老馮一眼，沉悶渾濁的吐出一口氣，把手裏揉成一團的帽子塞回到老馮手裏。

  湯隊長伸出手的那一刻，趙冷下意識閉上了眼睛，這一幕實在是太像正麵揮舞過來的拳頭了。這老頭身上的殺氣也的確讓趙冷嚇了一跳，但他隻是顫抖著捏緊了拳頭，臉色憋得從肉色變成了紅色，才艱難從嘴裏冒出幾個字來。

  “老.胡跟她閨女……”他低著頭，從嘴裏說出幾個字比田裏犁地還要困難。

  老馮拍了拍湯隊長的肩膀，低聲說：“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湯隊長沒說什麽，隻是捏緊了兩隻手，骨頭顫抖著發響。

  “馮局，我身體不大舒服……”他緊接著又說。

  老馮點點頭。

  “今天你辛苦了，湯隊長，你早點下班，回家休息。”老馮把湯隊長送到門外，遲疑了片刻，在他耳邊說道。

  “你要是有什麽話，我可以帶給趙冷。”老馮不用多說，湯隊長心裏也很清楚，為了避嫌，老馮沒有直說。

  老.胡從頭到尾，隻是望著遠處的落日餘暉。

  湯隊長本想婉拒，但想了想，焦躁不安地撓了撓腦袋，咬著牙說：

  “這話我本來不想提，但是老.胡要我說……他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這閨女可以沒有，但是公平不能丟。”湯隊長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湯隊長離開之後，老馮把趙冷叫到隔壁的宿舍裏，這裏被警方布置成了暫時的案件處理辦公室，擺了一張不知道從哪裏拖來的老舊大木桌，上麵堆著山一樣高的資料。

  湯隊這次沒能離開，作為重要證人和嫌疑人，同時又給出了翻天覆地的推理過程，市局準備留下湯隊作證，尤其是在老馮查案期間，他們希望湯隊全力配合。

  出乎趙冷預料，湯隊沒有半句推脫，很是爽快地就答應了。老馮暫時讓他和老.胡接受局內的調查，錄下推理的過程和目擊口供。

  剩下的事他沒管，反而是把趙冷揪到辦公室裏來，問：

  “你怎麽看？”

  “我？”趙冷斜著嘴笑了笑，說：“看什麽？怎麽看？我看，時間不早了，既然案子解決不了，我也該撤了。”

  趙冷並不打算就這樣把自己也卷進案件的旋渦裏。

  老馮沉默片刻，問：“你哪裏也去不了。”

  趙冷卻慘笑一聲，抬起頭，瞧見老馮手裏邊的一張拘捕令，似乎已經意識到事情的結局。

  “那是你看走眼了，馮局長。你是正直的大警官，我隻是個遊手好閑的無業遊民。你也別太高看我，你要我幫你，我也幫了，這一天一夜可夠人受的，總不至於還要壓榨讓我們通宵給你加班吧。”

  趙冷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

  “我看走了眼，是我的問題。”她伸出雙手，直直放到老馮麵前，臉色倨傲地抬起頭，嘴唇顫抖。

  “你現在走，我也不攔著你。”老馮抓住一副手銬。

  “如果我有罪，我自然認罰。但是你要給我一個公道。”趙冷正色道。

  “所以你隨時也可以走。”老馮點著了香煙，一時間屋裏煙霧繚繞了起來，他在這氤氳的光色中眯起眼，看著趙冷扭過頭就要離開，沒走出兩步，又釘在原地，動也不動。

  似乎狠做了一番心理鬥爭，他仍然背著身，聲音忸怩地傳了過來。

  “你覺得胡勝男她是凶手？”老馮還沒離開，勾起嘴角，忽然問道。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很快，這件案子就要解決了，更何況，我們還有這東西”

  老馮的話勾起了趙冷興趣，他的雙眼發亮，立刻回過身，來到老馮正對麵。老馮不緊不慢地給他抽出一張凳子來，趙冷一點兒也不客氣地坐在上麵，放光的雙眼緊緊盯著這東西。

  老馮把它緩緩推到桌上，趙冷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