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隕落
作者:簪花帶酒      更新:2020-12-15 19:12      字數:3452
  黃岐大袖一揮,身體裏藏著的一股嗆鼻的藥味兒裏麵鑽出,朝著聶清歌襲來。

  聶清歌不慌不忙,眼光直直瞥向一直不發一言的大長老聶寒。

  後者也看向聶清歌,直到黃岐出手,他才禦劍持訣,一道龍吟聲暴漲而出,原本虛無縹緲的藥引子在空中散成了粉末狀,卻叫他一道淩厲的劍勢斬成多段。

  “聶寒!”黃岐眼角抽了抽,心裏十分不痛快,這又跌份兒又氣憤的情緒堆在胸口裏。“你這是什麽意思?”

  聶寒冷冷道:“沒什麽。”

  他一躍而下,拖著蓬鬆的雪花白胡子,來到聶清歌身邊,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能動手。”

  黃岐冷笑一聲:“老頭子,我看你是真的頭昏眼花了,這事再清楚不過——你的寶貝徒兒貪戀女色,跟魔教妖女跑了,老子這是替你清理門戶,大義滅親,讓開!”

  黃岐也跟著從二樓下來,手裏捧著玉器葫蘆,臉色十分囂張。

  “我說了,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能動他。”聶寒態度十分堅決。

  “老家夥。”黃岐道:“我看你這是護犢子吧,愚蠢!”

  黃岐也不再跟聶寒揶揄,四大家族內部並不和諧,這是早有公論的事,他也管不了什麽麵子裏子,出手便是殺招,從袖袍裏抖出兩捧符咒和粉末,手指一捏,憑空冒了個火星,燒成了泥炭似的灰塵。

  聶寒見狀,並不訝異,仍然抱守持訣,手裏一柄真氣的長劍頗有威勢,護在眾人身側。

  黃岐大袖一揮,整個人腳踏星芒連步,手上的藥粉赫然捏成了一道陰陽雙魚陣,迎合他周身法力,刺鼻的酸味兒在空氣裏開始彌漫。

  這一招顯然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一些定力不深的弟子沒有駕馭住體內奔騰的真氣,居然眼角一翻,整個人撲在地上。

  聶寒大怒,道:“黃岐,你這是什麽意思?”

  黃岐笑而不語,一揮手,漫天的法力攏成一個渦旋,朝著聶寒襲來。

  聶寒心裏有氣,這黃岐出手,連後輩也不管不顧,分神抵住他的攻擊,另一邊吩咐起來:“禦氣護心,小心這些毒粉。”

  話音剛落,又有兩名弟子酸軟癱在地上。

  “聶寒,你老了。”黃岐擰著臉笑道:“也該讓其他弟子輪流坐一坐這個大長老之位了。”

  他反手一揮,身後穿梭的大量濃煙順著袖袍,朝著二樓那些弟子湧去。

  聶寒呼吸一窒,狠狠瞪了黃岐一眼,腳底連踏六步,便來到二樓。他禦起長劍,把二樓一眾弟子護在身側。這黃岐見狀,心下稍喜,反手出動,五指成鉤,指尖五顏六色,乃是各色劇毒藏在手指尖裏。他朝著聶清歌和琳琅,毫不猶豫地刺去。

  “清歌,留心!”聶寒大喝一聲。

  然而黃岐何等迅猛,又是雙掌齊出,即便聶清歌僥幸逃脫,他的女人總不至於躲得過去。黃岐早在心裏盤算好了。

  卻不想聶清歌並不躲避,黃岐眼睛一跳,餘光瞥到一抹寒芒,從一丁點的乳白色星光,轉眼居然暴漲成刺目的金白亮光。

  他嚇了一大跳,能夠有如此法力的,不是別人,定然是尹雪珠。

  隻見她一張雪白的小臉上紅絲斑布,一直延伸到了脖子間,雙手捏著長劍,手邊陰森寒氣如針芒刺來,這一招如果不躲,恐怕半邊身子都要叫她砍掉。

  黃岐慌忙閃避開來,這尹雪珠紅著臉把聶清歌回護身後,冷著臉瞥向黃岐:“不準傷他。”

  黃岐愕然。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反了天了?護著魔教妖女?”黃岐臉色慘白。

  “聶師兄是我們正道新一代領袖,魔教妖女我不管,但你若是想傷聶師兄,尹家第一個不答應。”尹雪珠一字一字地道。

  黃岐氣的手掌發抖。

  這時,一旁的和尚——佛門長老,白須老僧跟眾人一陣交頭接耳,幾名弟子口耳相傳,到了白須這裏,他朽木一樣枯竭的臉龐上忽然閃過一絲異常。

  見三人都起了殺心,他慌忙來到幾人當中,道:“各位施主,留一手,留一手。”

  黃岐冷著臉問道:“大師你給評評理,這幫人護著魔教妖孽,還有理了。”

  白須老僧見狀,搖搖頭,道:“善哉善哉,老衲有過。”

  黃岐傻眼了,問道:“大師何出此言?”

  “老衲方才得知,前幾日,癲師弟負責徹查城內的幾件命案,曾偶遇這幾位施主。”老僧指了指一旁的聶清歌和琳琅。

  “這話什麽意思?”黃岐眼光閃爍。

  “老衲是說,癲師弟這幾日徹查案件,昨日我們在花府找到蛛絲馬跡,師弟圓寂之前,也刻意給老衲等一眾癲僧留了口信,兩位施主不僅無過,尚且有功——這件事便是我佛門等人的公論。”

  白須老僧的話讓黃岐咬牙切齒。

  “人都死了,這話不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黃岐狠狠瞪向聶清歌,道:“要我說,他們兩人手刃了你師弟,又在這裏血口噴人才是真。”

  老僧直搖頭。

  “好好好,四大家族,三方都與我靈藥穀為敵——你們還記得老子叫你們召集過來的目的是什麽?鏟滅魔教!魔教現在就在你們麵前,你們一個個都無動於衷,還與老子為敵?”

  聶寒護住身後弟子,冷著臉道:“黃岐,凡事講究個道理,即便這女娃是魔教中人,也不能明晰她是不是真的為禍人間,你如此魯莽,豈不怕濫殺無辜?若是我們正道中人濫殺無辜,毫無節製,豈不是跟魔教異類一樣了?”

  “嘿嘿。”黃岐冷笑道:“你倒是大道理一套一套。”

  見形勢分明,黃岐也收了手,他拍了拍袖袍,道:“事到如今,看來你們是非信這小子不可了。”

  聶寒委身下到一樓,來到黃岐身前,道:“黃岐,你我兩人是故交,這件事你信我聶寒,聶某絕不偏袒哪一方,如果清歌真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歹事,我縹緲峰起誓,絕不姑息與他。但如果他一心叢善,又沒有一絲歹念……”

  黃岐苦笑道:“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兩人笑著攬住雙方的肩膀,就像是當年的好友一般。

  “更何況,我聽清歌的意思,他們要是能打通魔教內部,帶我們殺上靈台山肅清這幫匪類,也不失為大功一件。”

  黃岐頻頻點頭。

  就在這時,白須老僧忽然道:“諸位,老衲還有一件事,要說與諸位聽。”

  “願聞其詳。”聶寒道。

  白須老僧點點頭,道:“老衲的師弟癲僧人,昨日在花府圓寂。但想來釋尊保佑,他並不是枉死。”

  黃岐耳朵一動,道:“可是癲和尚查出了什麽來?”

  白須僧人點了點頭道:“他死前以佛印留下的信息,如今在我佛門當中流轉,不日將能解讀——初步的情況是,這凶手慣以劇毒害人。”

  “毒?”黃岐挑了挑眉毛。

  白須僧人首肯,道:“是以老衲誠心請教靈藥穀穀主,四家當中,隻有穀主對此種毒藥最為熟悉。雖然癲師弟已經有了一部分攻克,但是老衲等人愚鈍,實在不知道作何解。”

  “你是說。”黃岐臉色古怪地看向白須老僧,道:“癲和尚已經查出用毒的根源了?”

  老僧撫須笑道:“隻是時間問題。”

  聶寒臉色沉痛,說道:“癲大師以死換來的情報,我們務須查個水落石出。黃穀主,這是你的專長,我們定要交給你,也好還我清歌一個清白。”

  黃岐臉色凝重,道:“這是自然。”

  他接過白須老僧遞來的資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正巧碰上了一旁的聶清歌,後者望向他的眼神產生了些許變化,兩者一交融,聶清歌忽然大喊起來。

  “師父!大長老!留神——”

  他這句話還沒喊出,聶寒的白須一震,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黃岐——這黃岐手掌上黏了一層紫黑色的毒粉,從聶寒的心窩子裏鑽出。

  聶清歌忽然拔身而起,手裏的短劍凶狠刺出,朝著黃岐遞去。

  後者冷笑一聲,一把鉗住身旁白須老僧的咽喉,手掌上餘塵未盡,捏在老僧手上的劇毒一點點刺入皮肉。他喊道:

  “別輕舉妄動,你們看看聶寒,要是想讓這老禿驢跟他一樣,隻管招呼過來!”

  他話音已落,眾人忙看向聶寒。

  聶寒胸口被黃岐開了一個大洞,最可怖的是傷口周邊發出“呲溜”的響聲,一陣陣的鑽進聶寒的心口,從他的血脈一點點滲入內髒,紫褐色的毒水幾乎侵蝕了所有的血液。

  聶清歌勃然怒道:“解藥!”

  “解藥?”黃岐冷笑:“黃某的毒,怎麽會有解藥這種沒用的東西。”

  聶清歌冷著臉,探出長劍,指著黃岐的鼻子,道:“你別想走出這間屋子。”

  “那就看佛門同僚答應不答應了。”黃岐手指一動,白須老僧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

  聶清歌無論如何,也沒法當著佛門的麵,跟黃岐撕個魚死網破。

  黃岐在眾目睽睽之下,放下狠話,道:“這老禿驢,老子不稀罕——但是你們這群不識時務的蠢貨聽好了,什麽正道邪道,江湖上隻有人道,掌握權勢地位的才是人,否則那就是畜生——你們幾個群龍無首的匪類,想與我聖教為敵?簡直癡人說夢!”

  黃岐拍拍手掌,十分瀟灑地消失在人群漫漫當中,沒了蹤影。

  聶清歌也幾乎要把牙齒咬得粉碎,眾人搶呼著擁起大長老聶寒,後者的身體幾乎隻剩下一口氣,勉力靠真氣維持,呼吸斷送前,聶寒緊握著聶清歌的手,道:

  “快,快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