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九章 對峙
作者:簪花帶酒      更新:2020-12-15 19:12      字數:3390
  黃岐站在主殿當中,一聲嗬斥下來,中氣十足,有如一尊玉佛當立。

  “今日,誰也別想走出這座大殿。”他雙手沉下,道袍猛地翻飛而起,在空中咆哮起舞,雙手緩推,濃烈的毒氣如同推波助瀾的蒸汽,逐漸侵吞到了聶清歌跟前。

  “趁現在。”聶清歌一把拎起琳琅,反手推出,把她從主殿裏帶出,兩人在空中虛踏,一路上的眾弟子,沒有一個攔得住他們,然而黃岐卻不肯放人。

  “休想!”他見琳琅目光呆滯,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當中恢複,於是雙手遞出,一股巨力彌散到空中。

  琳琅“啊”一聲,身子軟了下去。

  她目光一直滯留在大長老聶寒的身上,卻沒想到中了暗算,微微一吃痛,又想起自己的失手,整個人心灰意冷。

  黃岐卻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他反手從鼓鼓囊囊的大袖袍裏麵遞出兩枚冷玉一般的碎石。

  這碎石大有來頭,乃是靈藥穀煞費苦心煉出的靈物,毒性慘烈。

  聶清歌眉頭一皺,心知不妙,他反手擲出長劍,整個人離弦射出,反手兩劍斬向黃岐。

  “好啊,聶少俠,也向老夫刀兵相向了?”黃岐不怒反笑,道。

  聶清歌也不多話,伸手便要拽向琳琅,誰知道黃岐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早知道聶清歌不會安分。

  琳琅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忽然背後一疼。

  “啊!”她失聲尖叫,反手摸向後背——黏糊糊,濕噠噠的感受——是血。但隻是劃破了一道口子,並不是重傷,琳琅倒吸了口氣。

  “小心!”聶清歌大喝一聲,忽然把琳琅攬在懷裏,後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感覺後背上涼颼颼的,像是什麽東西往身體裏灌了進來。

  聶清歌眉頭一鎖,他見到黃岐先後用飛鏢刺傷了琳琅,配合散布的毒氣,讓葫蘆裏的劇毒深入了琳琅的傷口。

  還不知道這黃岐用的什麽毒,聶清歌深知,光靠這樣一把劍,是絕逃不出去的。

  琳琅的目光渙散起來,望著聶清歌的目光有些閃動,她咬咬牙,雙手緊緊抓在聶清歌的腰上。

  如今,琳琅的視線越發的迷亂,神誌也像是被深水灌進腦海一樣,越來越不清晰,如今在這片混亂局麵之中,她也隻信得過聶清歌。

  “……快,快走。”琳琅咬著牙,推開聶清歌。

  後者歎了口氣,搖搖頭,忽然運起氣來。

  琳琅目瞪口呆。

  她從沒見過,中了自己的聖蠱之後,還能像沒事人一樣施展法力的人。但,聶清歌也的確算不上“沒事人”,隻見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臉色發黃,全身上下的汗珠黃豆一般大小,嘩嘩往下淌。

  聶清歌大口喘著粗氣,手臂到脖頸一條經絡之上,肉色的肌膚逐漸變成了深紫色,肌肉開始抽動,右臂通體綻放出深褐色的光。

  “啊!!”隻聽到聶清歌大喝一聲,琳琅看得呆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從聶清歌那清澈的瞳孔裏,她見到一抹仿佛幽冥的灰色,從眸子裏綻放出的光色猶如一道衝天的火光,聶清歌伸出猙獰的右臂,從眼珠子裏,拽出一根纏繞著紫色火焰的長矛,臉上更是不見一絲一毫的感情,冷漠的像是冰。

  在琳琅即將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她見到了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幕,不知怎的,這一幕讓她感受到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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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醒後的琳琅爬起身,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變了樣子,背上刺撓抓癢,像是爬了一隻蟲。

  她臉頰通紅,借著飄搖天光,發覺自己躺在一個茂密的林子裏,四周幾乎完全密閉的樹葉遮擋著外界的一切視線。

  琳琅試著坐直了身,胸口有些發涼,她一抬起手,發現手臂爬滿了青灰色的東西,有點兒像爬山虎,但是這紋路卻十分活躍,時不時地跳動著,吸取生命東西一樣,逐漸膨脹。

  “這……這是?”琳琅愣了。

  “這是血附子,是靈藥穀善用的毒藥。既能夠活死人肉白骨,也能殺人於無形。”

  冰冷的聲音傳來。

  琳琅嚇得一個機靈,慌忙站起身,才發現自己有點兒貧血,整個人搖搖晃晃差點軟在地上。

  “你還需要休息,剛中了劇毒,現在又身子骨虛弱,不能這樣貿然起身。”

  這聲音——琳琅不會聽錯,自然是聶清歌。

  “你……你一直在麽?”琳琅低下頭,在陰暗的光影當中,她發現了聶清歌的身影——蕭索的背影獨坐在一旁,打坐運氣,臉上沾滿了汗。

  不吭聲就是答應咯?

  “你是怎麽擺脫他們的?”這一點是琳琅最想問的——雖然另兩家的頭兒還沒到,但是光憑大長老聶晗和靈藥穀黃岐兩個老家夥在,從他們聯手下逃脫,這個聶清歌莫非是什麽怪物?

  更何況,他究竟是怎麽衝破聖蠱的封印,使用法力的……?

  “僥幸而已。”聶清歌卻並不打算攬功,道:“長老不會對我出手,黃仙師也沒有動真格的,我們僥幸逃了出來。”

  琳琅歎了口氣:“也可能是他夠自信吧——我其實清楚——中了他的毒,根本不可能活得下來。”

  琳琅的臉色消退下去,手臂上的“爬山虎”又跟著聳動起來。

  聶清歌看了看她,忽然問:“你不怕死嗎?”

  他又想起上一世的經曆,眼光裏露出柔和的意味來。

  琳琅卻伸了個懶腰,搖搖頭:“怕死有什麽用?難道怕就不會死嗎?趁現在我還能意識清醒,還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什麽事?”聶清歌問。

  琳琅沉默了片刻,忽然盯著聶清歌,正色道:“報仇。”

  聶清歌也愣了愣,半晌才說:“是……大長老麽?”

  琳琅低下頭,眼眸當中閃爍其詞,她背過身,擺擺手,心知當下這樣的情況,也不可能有什麽轉機了,直道:“算啦……反正我都要死了。”

  “你不會死。”聶清歌卻一本正經地看著琳琅,篤定道:“我不會讓你死。”

  “是你救了我?”琳琅問。

  聶清歌沒有回答。

  琳琅臉通紅,問道:“衣服也是你……?”

  誰知道她還沒問完,聶清歌就已經支起身來,幾步來到琳琅身前。

  誒?琳琅心髒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劇毒的影響,還是自己亂了方寸。

  聶清歌卻二話不說,一把扯住琳琅身上的一束衣裝——直到這一刻,琳琅才發現,自己身上披著的居然是聶清歌的衣服。

  琳琅幾乎沒有反抗,一來是沒有力氣,二來,她不知道怎麽麵對聶清歌。後者一把翻動琳琅的身體,翻轉過來後,扯開了她的衣服。

  琳琅臉色一紅,聶清歌的指頭已經點了過來,分別在她的周身大穴上拍下,從她的喉舌和血脈上下了功夫。

  琳琅心裏不免有些失落,聶清歌粗重的呼吸聲在她耳鬢廝磨,蒸汽般蒸騰的霧水從他的身體上緩緩溢出。

  琳琅隻覺得胸口發燙,身體也跟著跌入熱窟窿似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這種古怪的感覺持續了很久,直到聶清歌鬆開她,氣喘籲籲地收勢時,琳琅才真正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她直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發生了什麽?”琳琅愣了。

  聶清歌不作聲,隻是示意她看看手腕。琳琅瞥了一眼,爬山虎似的紋路逐漸消退。

  “血附子是順著毒素生長的,消退下去,證明你身上已經抵禦住了這劇毒。”

  “怎麽會?”琳琅不可置信,她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

  “這是事實。”聶清歌捏了捏琳琅的手腕,揚起臉,道:“天已經黑了,白天我們還有要事,先睡吧。”

  “睡——!”琳琅剛想要抗議,聶清歌卻已經大搖大擺,兩手一撐,睡著了。

  琳琅夜裏怎麽也睡不下去,腦子裏越想越氣。她一來不相信聶清歌的鬼話,輕鬆從兩個宗師級別的大咖手裏逃出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退一萬步說,即便是“聶寒放了水”,她也不信,當時的處境,兩人能夠全身而退。

  另一點讓琳琅心裏更加不安。

  按理說,聖蠱的作用下,沒有人能夠正常催動體內真氣,更別提作法。可就在剛才,這聶清歌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給自己驅了毒。

  這又是怎麽回事?

  莫非?這聖蠱對他不起作用?琳琅雖然情理上不認可這種可能性,但畢竟——畢竟這個聶清歌總是神神秘秘,不知道身上藏了哪些秘密。

  琳琅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發覺自己並沒有大礙,望著聶清歌毫無防備的睡臉,琳琅咬咬嘴唇,伸出手指,輕輕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微微扯開衣襟,見到從他胸口蔓延而出的蠱毒猙獰地裂開一道巨口,心裏五味雜陳。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琳琅伸了個懶腰,正準備放開這件事,忽然察覺到不對勁,猛地撩開聶清歌的衣擺,猛然見到這蠱蟲扭曲的身形有些不對勁。

  琳琅顫抖著伸出手,從懷裏取出木哨,嘴唇扁了扁,顫抖著雙手放到嘴邊,輕輕喚響。

  嘟嘟的響聲不絕於耳,然而不管琳琅怎麽吹響木哨子,原本綴連的蠱蟲無論如何,都沒有回應了。

  琳琅覺得古怪,伸出手掌,輕輕碰到聶清歌的胸膛,指尖微微顫抖,隻聽到一聲脆響,聶清歌胸口的傷勢一瞬間逆轉了回來,溝壑縱橫的創口轉瞬間,居然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