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些戰士十分辛苦，日夜守城，而且最近那些蠻子騷動厲害，他們不得不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警惕著敵人的進攻。

  慕離找到了一個城牆底下的士兵，那個士兵鎧甲已經有些破爛了，一張臉布滿了風霜和滄桑。

  他對士兵說道：“我想加入軍隊，要怎麽進來？”

  士兵正在忙著別的事情，轉頭看到一個年輕人對自己喊著要加入軍隊，有些詫異的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加入軍隊，我要跟你們一起守這座城，要怎麽加進來？”慕離看著士兵的眼睛說道。

  “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去找找別人吧，你找找那邊。”士兵擺了擺手，有些疲憊的說道。

  慕離又去找了別的士兵，但是這些人的臉上都布滿了疲憊和木然，甚至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還有一些憐憫。

  他不明白為什麽別人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要來軍隊參軍，他覺得自己對這座城市沒有感情的，也沒有義務犧牲自己來守衛這座城市，隻是覺得如果這座城被攻陷了的話，他也不知道去哪裏，而且在這邊已經習慣了，還有那些飯店包子店的老板們曾經幫助過自己，他也不希望那些人死掉。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要進入軍隊是嗎？”

  慕離回過頭來看到了一雙燦若寒星的眼睛，這雙眼睛本來應該柔情似水，應該布滿風花雪月的，但是此時裏麵卻充斥著殺伐果斷和金戈鐵馬。

  這雙眼睛自己似乎曾經見過，但是卻又十分陌生，這個人的聲音也同樣聽起來熟悉又陌生，仿佛自己在午夜夢回的時候，聽過這樣的聲音，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

  “你……”慕離聽著自己吐出了一句囈語一般的話，這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讓他心跳不由的加快起來，就在前一秒他還不知道自己參軍的意義究竟是什麽，然而現在他卻有了一個堅定的目標，就是為了這雙眼睛。

  “你為什麽要參軍？”清冷的聲音繼續問道。

  慕離定了定神，他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發幹，甚至不知道如何回答女子的問題，麵前的女子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但是聲音卻十分清冷，她的身軀有些瘦削單薄，但是卻套著厚重堅固的鎧甲，她身後還跟著幾個臉上布滿滄桑的士兵。

  雖然女子沒有說，但是慕離心中也清楚，這恐怕就是整日裏在街道上聽到那些口中所罵的那個林涵女將軍了。

  城中的普通百姓都在奔走逃跑，那些慌亂的言論搞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但是這個女將軍的眼睛和聲音卻讓人有一股莫名的安心的力量，仿佛隻要她在這裏，這座城就一定能守住。

  慕離看著女將軍的眼睛輕輕開口說道：“我想跟你一起守著這座城。”

  他也是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他想要為了一個人堅定的做一件事情，因為這個人想要守住這座城，所以他也想要，並不是為了不讓自己流離失所，也不是為了報答那些幫助過自己的人，隻是想要跟這個人一起。

  林涵靜靜的看著他，她的那雙眼睛如同刀劍一般銳利，似乎能夠讓人心中所有的想法都無所遁形一般，慕離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極其慚愧，極其複雜的感情，他在想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來參軍，沒有早點與這位女將軍一起守著這座城。

  慕離成功加入了軍隊，他今年也才不到十七歲而已，但是特殊時期，現在蠻子在城外整日遊蕩徘徊，並且時不時的騷擾這座城，像他這樣年紀並不大的小士兵，軍隊裏還有很多，而他成功加入軍隊之後，林涵也並沒有對他另眼相待，他隻是萬千士兵之中小小的一個而已。

  很快就到了冬天，像慕離這樣新加入軍隊的都要經過艱苦的訓練，但是這些苦處他都絲毫不怕，穿著那些老兵留下的有些破舊的鎧甲，想著那雙燦若寒星的眼睛，他的心中沒有什麽畏懼，他想努力做的好一些，再好一些，隻為了離那個人近一點，而不是在萬千士兵中總是遠遠的看著那個人仰視著她。

  慕離很想靠近女將軍，再與她說一些話，他想告訴女將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他十分熟悉，就像前世已經相識了一般，她的眼睛，她的聲音都像是刻在自己的腦海中一樣，揮之不去難以忘懷。

  這一年冬天那些蠻子的攻勢十分猛烈，那些蠻子所處的地域莊稼不好耕種，隻能靠牛羊牧馬來維持生存，然而冬天到了，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他們的日子也格外難過，所以如果不進攻這座小城的話，他們很多人都會被餓死。

  慕離加入軍隊之後才知道，為什麽當時他想要參軍的時候找到那些士兵，他們的眼中全都是木然和傷痛，深處邊陲小城，天高皇帝遠，有些信息也比較閉塞。

  他也是後來才聽那些老兵們偶爾交流之間知道，女將軍的父親林大將軍當年功高震主，而且與皇帝都有不和，在他戰死之後林涵繼承父親的遺誌，想要成為一名女將軍，皇帝雖然同意了，但是卻將她放在這一座邊陲小城裏不管不問，物資軍餉也十分短缺。

  但是林涵卻十年如一日守住了這座城，並且把這座城管理的井井有條，然而今年格外的艱難，一方麵朝廷沒有給到足夠的軍餉軍糧，另一方麵則又是外敵的入侵，讓這些士兵感覺格外的心中發苦。

  但是經曆了一個艱難的冬天之後，這座城還是守住了，慕離也成了一個有經驗的年輕士兵，軍隊裏很多老兵都傷的傷死的死，像他這樣年輕力壯，又身體健康的小兵便成了中流砥柱。

  慕離再一次見到了林涵，這一個冬天的很多次，他都遠遠的看著林涵，然而這一次他是近距離看到了她。

  林涵看著慕離的眼睛開口道：“我記得你就是那個想要跟我一起守城的士兵是嗎？你沒有死，很好，現在我交給你一個很重大的任務，你能做到嗎？”

  慕離挺起胸膛，盡量讓自己的脊背筆直一些，他也直直的看著林涵的眼睛大聲道：“我能！”

  林涵道：“你去守城門吧，守住這座城門，除了我的命令之外，誰來都不要隨意打開，這座城門守住了，這座城也就守住了，你能做到嗎？”

  守城門看起來是一個十分輕鬆的活兒，不用上戰場衝鋒陷陣，平日裏也不用出生入死，隻要站在那裏看守著城門，有將軍的命令便打開城門就好。

  但是同樣守城門也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情，站在那裏幾十年如一日，而這座城門因為蠻子的原因已經好幾年沒怎麽打開過了，就算是打開也是一些遊騎兵出去探查消息。

  慕離想要跟女將軍一起上戰場一起廝殺搏鬥，而不是站在那裏十分淒苦的守城門，但是他看著女將軍有些疲倦悲憫的眼睛，還是將心中的話咽了下去，他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能。”

  林涵輕輕點了點頭，她的鎧甲上似乎又添了幾道刀疤，可想而知今年冬天是怎樣艱難度過的。

  慕離藏在心中許久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心中有深深的自卑，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士兵而已，怎麽能對女將軍說出這種以下犯上大不敬的話呢，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那一瞬間看到了這雙清冷的眼睛，就覺得自己生來的使命便是要守護這個女子。

  不是為了所謂這個國家，也不是為了所謂這座城，更不是為了守護城中的百姓和自己，隻是想要保護這個女子而已。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都時常在想自己究竟是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女子見過這雙眼睛，但是任他想破腦袋也怎麽都想不出來。

  時間匆匆而過，他在這裏守城一守就是五年的時間，在這五年的時間裏，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又似乎所有的東西都一成不變，這座城還是穩穩的佇立在這裏，那些蠻子並沒有攻陷進來。

  慕離偶爾也會聽一些城中百姓的閑言碎語，他們說女將軍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沒有嫁人，恐怕是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開始聽到這樣的話，他心中十分憤怒，但是後來也就一笑而過了，像林涵這樣優秀的女子，究竟是誰才能有這樣的福分，能夠娶到她呢？

  在第五年的冬天，蠻人再次卷土重來，想要攻陷這座小邊陲小城，這個冬天是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慕離的手腳都緊緊的縮在自己的鎧甲之中，但是冰冷的鎧甲還是十分刺骨。

  他守著城門，整整五年從來沒有喊過一次苦和一次累，在這五年的時間裏，林涵來過數次，每次都是匆匆而過，偶爾會跟他說一兩句話，她眼中疲憊的神色越來越深，讓人看著心中便忍不住有些心疼。

  但是今年冬天它卻有些動搖，因為那些蠻子的攻勢前所未有的猛烈，更可怕的是現在國家處於內憂外患之中。

  慕離記得自己守城的時候，有一天一個普通百姓模樣的男人走到自己身邊對他說：“三天之後晚上大戰的時候，你若是能在這裏打開城門，今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如果你不答應的話，那明天晚上就有人會來取你的性命。”

  這個人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便離開了，但是慕離卻感覺自己手中莫名多了一樣沉甸甸的東西，他打開手掌看了看，這是一根黃燦燦的金條，他守城五年得來的錢加起來也沒有這根金條多，但是那個人卻能隨手塞給他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