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聲音帶著絕對的憤怒和冷然。

  蘇裕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直截了當地道：“你想一年前的事情再現就直接說！你把這些水全部給了他們，那你有沒有想自己？！”

  他說話極為不客氣。

  城主皺眉。

  他下意識就做出了在蘇裕麵前的那一副極為威嚴的模樣：“這是你對你老子說話該有的態度麽！”

  蘇裕渾身不自覺地抖了抖。

  但他是少年心性，正是桀驁不馴的時候，現如今更是絲毫不願意示弱，反而冷冷笑了一聲：“反正你之前也不顧我娘，我算你什麽兒子！你就回答我的問題就是了。”

  城主抿唇不言，他整張臉都宛若崩成了一根蓄勢待發的弓弦，緊緊的。

  這些弓弦就好像下一秒就能夠立馬扯斷一樣。

  蘇裕仿佛被他刺激到了，忍不住大聲吼道：“你倒是說話啊！”

  城主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我不把城主府的水給他們，難道你要我看著他們活活幹死嗎！”

  蘇裕被質問的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是絕情的人。

  但他覺得，城主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他著實看不起，不過是當個官而已，把自身完全棄之於不顧，反而把那些陌生人當成了非常重要的人。

  他不能理解。

  “好。”蘇裕用力點頭，轉頭不再看城主：“既然如此，你以後也別想我再叫你一聲父親。”

  這話說的著實決絕。

  言罷，蘇裕就直接離開了。

  他壓根沒有任何的停頓，看的出來，是真的被氣到了。

  蘇裕這樣的做法完全印證了一年前的事情壓根就沒有在他心裏消失，他完全就把那件事永遠記在了心裏。

  這種隔閡，估計很難解開。

  舟禾和周濯夜二人不欲插手別人的家事，隻是在旁邊看著，一直都沒有言語。

  然而這樣的發展是二人都未曾想過的。

  城主慘然一笑，神色也不複之前的光彩照人，衝著二人一抱拳：“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

  舟禾沒說話。

  倒是周濯夜看著這樣的城主，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深沉幽光閃動，忽然問道：“你是真的想為黎民百姓好？”

  沒等城主回答，周濯夜就直接道：“若不是，你也不用害怕，直接告訴我，我不會怪罪於你。”

  城主這回卻是沒有半分猶豫：“這些百姓在我心裏就是另外一些親人。”

  周濯夜看著他那雙誠摯的眼睛，相信了他的話：“好。放心，這件事我會去和蘇裕說，暫時他還不會和你鬧翻。”

  城主微微一愣。

  就連舟禾還不明白周濯夜要去做什麽，她就被周濯夜拖著出了書房，朝著蘇裕居住的房間走。

  “你要去做什麽？”舟禾不解。

  “等下你就知道了。”周濯夜很快就帶著舟禾到了蘇裕的房間門外，吩咐舟禾：“你讓他把門打開。”

  舟禾清了清嗓子，對周濯夜本能的信任讓她照做了：“蘇裕，你把門打開，我有話和你說。”

  “不。”

  裏麵隻傳來悶悶的一道聲響。

  舟禾再喊了幾聲，裏麵卻沒有了任何反應，看來蘇裕是真的不想再見任何人了。

  周濯夜也不著急。

  他看了看旁邊的窗戶，衝著舟禾一笑：“沒關係，我們可以從別的地方進去。”

  舟禾心裏頓時有點不好的預感。

  等到舟禾和周濯夜一起從窗戶外麵翻進去的時候，蘇裕似乎還有些愣愣的，瞪大著一雙眼睛看向他們。

  他麵容冷峻不已：“你們要幹什麽？就算你們現在要押著我在城中遊行，你們若是要為他說話，我也不聽。”

  看來是真下定了決心。

  周濯夜卻不著急。

  他走近了一些，隨手拿了桌上的一顆櫻桃吃了：“小公子，何必這樣火氣大？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父親為何要這樣做嗎？”

  他語調懶散，語氣中更是帶著似有若無的引誘。

  舟禾：“……”

  她實在是一時無言。

  周濯夜很多時候的確是吊兒郎當的，就像現在這樣，好似什麽都不在意。

  若不是舟禾了解他，恐怕還真的會以為他什麽都不在乎，也不放在心上了。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周濯夜其實隻是表現的如此，他內心很縝密，很多事情都藏於心。

  蘇裕沒好氣地看著他：“還能有什麽原因？不就是因為他心裏其實有的就是那些百姓而已。”

  這話裏實在是有好些酸味。

  周濯夜笑了：“其實他是有難言之隱的。”

  蘇裕這回看著周濯夜的眼神都帶著嫌棄的，似乎是在說，他有什麽難言之隱？

  嫌棄無比。

  周濯夜倒是不惱，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比他稍微低一點的蘇裕：“是因為我。”

  蘇裕嘲諷地笑了。

  他剛想對眼前的人好好地嘲諷一下，然而就在此時，周濯夜拿出了一塊令牌出來。

  這塊令牌，樣式奇特，但卻應當是瑞國所有人都認識的。

  這是瑞國皇帝周濯夜的象征。

  蘇裕瞪大了眼睛。

  他似乎被眼前表露出來的事實給嚇到了，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不，不是，你是皇上？”

  “大膽，這是你對皇上說話該用的態度麽？”舟禾看著周濯夜在那邊得意洋洋地表露自己的身份，便也就配合他。

  皇帝應當要有皇帝應當有的排場。

  蘇裕在短暫的震驚之後清醒過來了。

  的確，之前是有說過，皇上和丞相一起出來微服私訪了。

  看來，如今是真的已經來了。

  那……

  蘇裕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旁邊的舟禾。

  像是為了應證他心裏的想法一樣，周濯夜一把攬住了舟禾的肩膀，笑道：“向你隆重地介紹一下，這是舟丞相。”

  所以……之前一直以來教他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舟丞相！

  蘇裕忽然明白了之前城主的那些異常恭敬的舉動到底是為何了。

  玩笑過後，周濯夜也正常起來。

  他正色道：“現在正是局添城的危急時刻，你最好不要再給我們添更多麻煩。”

  蘇裕一怔。

  舟禾溫和道：“所以，你還是好好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