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壩突然出問題了，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但當時正是暴雨交加，若是不去命人修複，恐怕會釀成大禍。

  因此，城主當時斟酌了一下，在自己妻子和百姓之中選擇了百姓。

  他不放心，親自來到堤壩的修築處，親眼看著這些堤壩被加固好了，這才離開。

  隻是做完這一切之後，已經是半夜三更時分了。

  城主馬不停蹄地趕回去，卻隻見到淚流滿麵無比絕望的蘇裕。

  他隻冷漠地看著城主，就好像在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你還回來做什麽？反正你心裏也沒有我和娘。”

  城主身後有一道雷重重地落了下來，將城主的臉一瞬間照的煞白。

  他皺眉，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什麽意思？”

  “娘難產，死了。”蘇裕精神恍惚道。

  城主不可置信。

  他連忙推開蘇裕衝進了房間，然而等待著他的隻有一具被白布蒙著的屍體，早就沒有了溫度。

  蘇裕在他身後撕心裂肺道：“如果你早點回來，娘可能就有希望，也就不會死了！她都要生了，你為什麽要出去！”

  他大聲喊叫，這些質問聲音和那一日晚上妻子蒼白的臉連帶著當晚的雷雨交加都成為了城主心裏永遠的痛。

  在之後，蘇裕就變成這樣了。

  聽完城主的敘述，兩人沉默下來。

  這不知該從何說起。

  家國家國，雖說是一體，但真要分辨起來，那是難以區分開來的。

  更是有些時候，處於他們這種位置上，想要兩全，更是難上加難。

  城主苦澀笑了一下：“讓皇上和丞相見笑了。”

  這樣強撐著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疼。

  周濯夜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在城主的肩膀上拍了拍，似是寬慰，又似理解。

  這一拍，著實是給了城主很大的力量。

  他笑了：“其實也沒什麽的，我相信裕兒他會理解我的，隻是他現在還沒有到年紀。他長大了，就明白了。”

  舟禾有些讚許地看了一眼周濯夜。

  周濯夜作為瑞國的皇帝，這樣的一拍是能夠給予臣子很大的力量的。

  倒是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城主說到這裏其實已經很晚了，便開口對他們說：“時候不早了，皇上和丞相也早些休息吧，這件事還得慢慢處理。”

  兩人也沒有意見。

  三人便各自分開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舟禾早早地就起來了。

  然而她發現，有人還起的比他更早。

  城主府門口已經搭建起了一個棚子，而且下麵是分為兩條隊伍的，都是有專人來送水的，而且這些送水的人必須非常靈敏。

  城主就在旁邊觀看著。

  看見舟禾過來，他下意識就要對她行禮。

  然而舟禾擺了擺手，免去了他的禮節，並輕聲提醒道：“現在是在外麵，我的身份沒有那麽重要。”

  說到這裏，城主就停止了再想繼續向舟禾行禮的想法，而是麵容帶著笑意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很顯然，他對現在一片安靜的場麵很是滿意。

  舟禾也站在旁邊看著。

  她看著看著，突然發問：“這些人取水有什麽必然的水量要求麽？”

  “當然有。”

  城主點點頭，說了自己的安排：“每一戶人家都隻能打一桶水每一天，然後登記在冊，並且不許有任何重複的。”

  城主府的這一口水井恐怕是局添城最後一口沒有被汙染的水井了。

  周濯夜不知何時來到了這邊，看著這一幕，點頭：“嗯，這很可以。”

  這些水都是用來喝的。

  現在是特殊時期，用來喝的水資源都異常缺乏，更不用說想拿這些水來用了。

  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幾人看著這竟然有序的場景，一時間竟覺得非常美好。

  舟禾的感觸最深。

  今天這些安安分分又遵守紀律的百姓和昨天那些瘋狂而可怕的百姓其實是同一批人，但昨天和現在，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幾人看了一會兒，便一同到了城主的書房去商量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城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丞相，不知裕兒他現在可知曉這件事？”

  舟禾想了想，搖頭：“我已經安排了好些任務給他，不到午膳時分，他是不會出來的。”

  周圍的那些丫鬟和小廝也全部都被囑咐過了，絕對不能和蘇裕透露有關這件事的一星半點。

  城主便放心下來了。

  看的出來，他很在意這件事。

  周濯夜看著城主這如釋重負的模樣，卻是忽然開口：“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兩人的矛盾是存在且深刻的。

  可以說，他們兩人之間已經隔著一道高高的城牆。除非有什麽巨大的鐵錘一錘子砸過去，或者是有一方跨過了心坎，把這道城牆跨過去了，否則這心中的隔閡估計是很難消除的。

  城主當然不想這樣。

  他沒有回答，然而舟禾和周濯夜二人都看出了他心中的無奈和欲圖改變。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異常難受。

  幾人自然而然地掠過這個話題，緊接著還是把話題轉到了現在局添城的問題上。

  水源被汙染了，現如今擺在他們麵前的有兩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是想辦法把這些水源重新變的幹淨。

  第二件事便是，找到汙染的緣由。

  既然這局添城的所有水井都被汙染了，包括可以喝的河流之類的，這必然是一件大工程。

  有人在暗中做這些事。

  幾人神色有些凝重。

  這不是一件小事。

  城主府現如今雖然有幹淨的水源，然而水井遲早有被抽幹的一天。而且局添城這麽多百姓，估計很快就會沒了。

  這聽起來有些可怕。

  幾人還沒有具體把接下來的安排具體針對這兩件事來討論，突然書房門就被人從外麵用力踹開來了。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異常驚慌的聲音：“少爺，你不能進去啊！城主說了，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能擅自進去！”

  來人正是蘇裕。

  蘇裕的目光在踹開門的時候就緊緊盯著城主，最後迅速走了過來，“你想重蹈覆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