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軒轅奕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黑曜才幽幽開口：“世子這些年做的事情並不在少數，可是鮮少留下過痕跡，倒不是因為他技藝高超，而是他聰明，懂得讓什麽人去做什麽事情。”

  這些年他跟在軒轅奕身邊，倒是學會了不少如何掩飾身份的技巧，此人的心機便是如此的深厚，謀略就是如此的得心應手。

  他隻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小妖怪，遇上這樣的人並不知道辨認，也不知是好是壞，隻覺得很是厲害，不由得敬佩起來。

  軒轅奕吩咐什麽，他便照做什麽，極為乖巧。現在想想那些日子屬實是有些浪費了，若是長些心眼，怕是已經脫胎換骨了。

  “世子比你想象得要複雜的許多，他的忍耐怕是你難以想象的。”

  說完，他便皺眉抿唇，腦中想起了年幼的軒轅奕自己用尖利的匕首剖出心頭血的畫麵。他的臉色煞白，像是下一瞬就會暈厥過去，但是他卻仍舊死死咬牙，盡量保持著震驚。

  咬唇都咬出了鮮血，他的沒有喊出一句疼痛。而那時候的他不過是一個站在人海中都存不到身影的小孩子。

  “……”衛婉清一時語塞，“怎麽在你身上瞧不出他任何一點影子？”

  黑曜撇了撇嘴，道：“若是我能夠聰明一些，現在也不至於被困在這錦袋之中吧？再者言，我不過是一滴鮮血，能夠化為人形已然是上天恩賜了，又還能奢求些什麽呢？”

  衛婉清抽了抽嘴角，隻覺得新鮮——倒是未曾見過何人會這般坦蕩的承認自己的腦袋不聰明。

  “回到公主的身體裏後你說話小心一些，不要走漏了什麽。不然我就讓你瞧不見明天的太陽！”

  黑曜感受到巨大的壓迫，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又將自己抱緊了幾分，而後嘟囔著：“你這暴躁的性子實在是不應該用著笏離的臉，著實違和了些。”

  衛婉清沒有理會他，隻是抬頭看向了遠方，喃喃道：“接下來便是鎮國公府了。”

  此時的鎮國公府倒是一片祥和，遠離了朝廷的紛爭很是悠閑自在。

  因為林歡瑞的到來，榮老夫人與鎮國公的晚年生活也增添了幾分色彩。

  “阿瑞啊，平日裏在學堂學習可還習慣啊？”榮老夫人握住小糯米團子的手，滿眼憐愛。

  “起初是有些不習慣的，很是想念王妃娘親還有遠山伯伯！”林歡瑞如實道來，聲音也是軟軟糯糯，讓人聽了都心都要化了，“但是十四哥哥一直陪在阿瑞身邊，這才得意緩解，後來便是沒那麽在意了。”

  聽他這樣說著，老夫人便抬眸瞧了站在一邊的十四——他的身上有幾分年少老陳的氣質，很是沉穩，超脫了他的年紀。雖不知他為何如此，但是瞧著就是一個值得托付的。

  陸宥之坐在一邊無所事事，聽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談心隻覺得無趣得緊，不多時思緒便飄向了遠方。

  那一夜林歡瑞瞧見魂靈的事情還在他的心底盤桓，久久不能忘卻。對於這小孩童的身世他並不是十分的了解，隻是聽聞是府中大夫的侄子。

  陸夢離瞧著他可愛，十分有眼緣，便認作了義子，一直養在身邊，僅此而已。

  那她又是否知道這孩子身上有這樣神奇之處呢？他不能確定陸夢離知不知道，但是跟在林歡瑞身邊的這個侍從一定知道。

  看著他那沉穩的模樣，便是感覺著心底藏著不少的事情，不過好在是個衷心的，不是什麽攀炎附勢之徒。

  榮老夫人一抬頭就瞧見了陸宥之這皺眉沉思的模樣，不由得寵溺地搖了搖頭，而後出聲喚他：“怎麽？這鮮少陪陪我老太婆的時辰也要走神嗎？”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剛回過神的陸宥之還是一臉迷茫，但是開口否認卻是十分的迅速，“孫兒隻是見祖母您與阿瑞相談甚歡，便是走了神。”

  榮老夫人隻是輕歎一口氣，神色忽然嚴肅起來，有些心疼地開口：“聽你母親說，這些日子你一直愁眉不展，可是遇見了什麽難事？”

  說著，她便自顧自地猜測起來：“莫非是前段時間那一口酥的銀兩還未還上？亦或是欠下了什麽外賬？”

  陸宥之本還因為祖母的關心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卻不想自己在家人麵前留下的竟然是這樣的形象，有些慚愧也有些心酸。

  “不是，孫兒未在外麵欠下銀兩，還請祖母放心。”他擠出笑意，解釋著。

  榮老夫人點了點頭，沉默片刻才又說道：“那祖母就不多問了，若非是錢財上的事情祖母怕是也幫不上忙，還得你自己去麵對。”

  “孫兒會好生想一想的。”說著，他便不自覺地瞧了林歡瑞一眼，對這孩子充滿了好奇。

  許是他的眼神過於直白了一些，那小糯米團子顯得有些不自在，禁不住往榮老夫人的懷中鑽了鑽。

  這一動倒是提醒了老夫人，看向陸宥之笑意盈盈，道：“不曾想鎮國公府竟然人丁這般不興旺，老婆子這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膝下竟然隻有阿瑞一個孫兒……唉……”

  她一邊歎著氣，一邊看著正喝著茶的陸宥之，暗示之意過於明顯，甚至讓人無法裝傻。

  陸宥之的動作一頓，眼神飄忽不知該不該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來。

  “祖母，您怎麽急起我來了，兄長都還沒有婚配，我還是再等一等吧。”他尷尬得笑了笑，甚至不敢直視榮老夫人的眸子。

  老夫人又是歎了一口氣，道：“這讓老身如何不擔心呢？稚之那孩子自小便是乖巧，怕是此事不會太過操心。再者，他現在還在大理寺，自是無暇理會這些，老身便隻想著將眼光放在你的身上了。”

  陸宥之撇了撇嘴，道：“孫兒覺得自己年紀還小，還不必考慮這些。”

  “你若是不加些勁，老身怕是快要見不到你的孩兒了。”說著，她便又是歎了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十分遺憾。

  “……”陸宥之很是無奈，不知為何就忽然提起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