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樓。

  “王爺，這是從翠雲閣截下來的信件。是王妃娘娘要給小殿下的，您可要過目？”十七雙手呈著剛剛到手的信封，動作木訥地躬身遞到了軒轅燼的麵前。

  書案前的男人隻是抬眸掃了它一眼，同時也留意了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神情，很是不屑一顧，道：“不過是一封信罷了，不必過目，送過去便是。”

  自從那叫花憐的女子跳井死了後，他便是這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實在是丟人顯眼。

  十七微微蹙眉，逐漸從遲緩出走出來半步，他低頭瞧了一眼那一行娟秀的字跡，而後大著膽子疑惑開口，道：“王爺，可是這信裏興許會藏著什麽秘密呢？”

  軒轅燼聽了也皺起眉頭，顯然是對麵前的人問出這般愚蠢的問題很是不滿。他不耐煩地坐直身子，道：“王妃即便是再不機靈，也不會給一個孩子寫下高深晦澀的信件。”

  “你有功夫在此處懷疑這信裏的內容，倒不如去等一等她可會給鎮國公府寫信。”

  十七不禁抿了抿唇，眼神中依舊沒有什麽生氣。他隻是弓了弓身，道：“是屬下考慮欠妥了，屬下這就去將信件送去清竹軒。”

  “等等！”瞧著他呆滯的模樣，軒轅燼實在有些無法袖手旁觀，“你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麽了？難道就是為了那個奸細？”

  他現今對他不滿，更多是卻是因為恨鐵不成鋼——這孩子十歲便跟在自己的身邊，也是自己教他道理，讓他習武，甚至可以算他半個孩子。

  曾經那般意氣風發的少年，忽然因為一個本不該交集的人如此頹廢，如何能夠讓他不惱？

  十七愣了片刻，而後失落地垂下了眸子，沉聲道：“王爺，她有名字的，喚作花憐。”

  軒轅燼一聽此言，更是不悅，看著他的眸子又多了幾分失望，道：“她究竟是對你做了什麽能夠讓你陷得如此之深，甚至至今還不能回神？”

  “屬下對她並非是男女之情。”十七沉默了片刻，而後才淡淡開口，“屬下於她，就像是瞧見了六年前的自己，那般身不由己都還曆曆在目。”

  “屬下比不上王爺有本事，沒有辦法救她於水火之中，便隻能小心幫襯著一些。見她過得好了一些，屬下便覺得六年前的自己好過了一些。”

  聽著他語氣中的無助，軒轅燼不禁覺得有些心疼。

  還記得六年前第一次見到十七的時候，他就穿著破爛的衣裳靠在街頭的小巷子裏。身邊的破碗已經結了蜘蛛網，顯然是許久都沒有人關顧了。

  年幼的他渾身長著難看的疤痕，像是染了什麽瘟疾，這才讓人不敢靠近。

  軒轅燼見了，不禁生出惻隱之心，竟然也是因為在他的身上瞧見了初時中毒時的無助。

  “十七，聚散終有時，命運有時就是如此，你難過也留不住什麽。”他的臉上沒有了方才的不悅，低下聲音安撫了一句。

  “屬下都明白。”十七木訥地點了點頭，瞧著表情很是無動於衷，“屬下知曉不該被這情緒叨擾許久，可是花憐又確確實實是昨日才跳井而死。”

  軒轅燼一時語塞，沉默片刻隻是揮了揮手，道：“你先去送信吧，好生理理自己的思緒。”

  十七走後，他才露出了些許迷茫的表情——若非是十七提起，他甚至覺得那個丫頭已經死去有些日子了。

  若是見慣了橫屍遍野，隻管心無波瀾便是，為何能夠如此冷血？自己又是何時變得如此的不將一條鮮活的生命放在眼中了呢？

  軒轅燼有些驚訝，一瞬間有些不認識這樣的自己，甚至覺得有些後怕。

  從鎮國公府去大理寺的路上，是能瞧見靖王府的。

  陸宥之就駕馬停在了那條街頭，偏頭看向了遠遠地王府。陸夢離的消息他也有所耳聞，但是他知道那隻是探子消息，不能輕舉妄動。

  舒聲停下馬，順著他的目光瞧了過去，而後禁不住輕歎了一口氣，道：“王爺……”

  “本少爺倒不是沒有太多的難過，畢竟陸夢離從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弱女子，隻是……”

  隻是讓她一介女流承受這些，實在有些不公平。

  現今任何一個朝廷大臣都能瞧出皇上與靖王爺的較勁已經從暗地裏變成了明麵上，有不少手上有些兵力的大臣都已經在默默地站隊，想著大戰來臨之際少一些損傷。

  舒聲隻是歎了一口氣，大抵能夠明白他未說出來的話語，但是眼下他們就隻能是一個局外人：“少爺，咱們還是加緊去大理寺吧……”

  陸宥之沒有開口，隻是最後看了靖王府一眼，就駕馬繼續離去了。

  衛婉清用著輕功緊跟其後，在他們停下來的時候也多看了靖王府一眼。這一看便讓他皺起了眉頭——她竟然在一方院子裏瞧見了一團黑氣，那顯然就是妖物的蹤跡。

  “難道靖王府除了我這隻係統的指引妖，還有其他的副線指引？”她輕輕念叨，險些未能跟上陸宥之的步子。

  鎮國公府早些時候便在大理寺打點了人脈，又因為有著張紹晨的相助，陸宥之與舒聲再進去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

  一進去，陸宥之便焦急地朝著後院走去，一邊問道:“不知兄長這些日子可有好轉？先前送來的藥可都用上了？”

  張紹晨隻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道:“陸稚之早就不在那處了。”

  陸宥之眼中含著疑惑，卻還是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朝著一個自己未曾踏足地地方走去。

  此處是個隱蔽的小院子，還未進門便能聽見院內傳來練功的聲音——陸宥之禁不住激動起來，眼神發亮地與舒聲對視了一眼。他聽得出那就是自己兄長的聲音。

  “進去吧陸稚之就在此處了。”張紹晨止步於此，不等陸宥之點頭便就抱拳離去，瞧著背影還有幾分冷漠。

  他如今已經顧不得這些，隻是大力地推開了眼前的木門，雀躍地喚了一句:“兄長！”

  陸稚之停下動作，一臉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道:“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