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那些隻在最關鍵時刻起作用的極高頻衛星，隱藏在同步軌道殘骸裏的。如果這些衛星不被激活，我們無法發現它們。”

  ———趙青

  當然這個地方其實很空，四周有一些裝飾豪華的古典式樣的沙發和茶幾，壁爐裏點著火，但是也僅此而已。但是牆上的壁畫堪稱豪華，剛才光線暗看不太清楚，現在可以一覽氣勢磅礴的畫麵。無數長著翅膀的天使從天而降，與地麵上的人類軍隊開戰。畫麵表現的並不是什麽現代戰爭，雙方使用的都是冷兵器，隻是天使占據一點空中優勢。雙方各有死傷，戰爭打的難分難解，天使這邊稍微占據一點上風。上方雲層微開，一道神聖的光芒從那裏照射到半空，無數負傷的天使仰望著聖光，似乎恢複了戰鬥意誌。僅僅從這幅畫看，更像是古典宗教畫，莊嚴而又聖潔，也沒有貶低人類這邊的意思。

  “這是她想要表現的？”張尋寧問道。

  “這是她認為最神聖的一刻，雙方戰鬥到筋疲力盡之時，同時發現了生存的真諦。我隱約記得與她討論過戰爭的本質，她認為戰爭以神的意誌展開，以神的意誌在適當的時刻停止。從此大地上萬物滋生，生靈學會謙卑。”

  他們沿著壁畫向前走，走到一扇門前，大門自動左右打開。張尋寧立即聽到裏麵傳來細微的機器運轉聲。他想了想，剛才沒退縮，現在再退縮反而更丟人。於是邁步走了過去。

  這裏是光亮的白色大廳。眼前一座白的發亮的大型人型塑像就在眼前。雕像算上底座，大約5米高，一台四輪底盤驅動，可以自動升降的雕刻機器人，不斷圍繞塑像移動，一絲不苟地打磨表麵，似乎還沒有真正完工。

  塑像毫無疑問是一個女人，看上去是燈塔的神像，與外麵巨大的神像有幾分像，但是某些地方又不太一樣。外麵的神像臉型完全偏西方，但是這座神像有幾分東方女性的柔美，而且也沒有舉著個燈塔，或者夾著一本2033憲法，神態更自然。

  “這可能是她上一次微調時的外形。”

  “你不是想不起她長什麽樣？”

  “是的，剛才還想不起，但是看到這座神像，感覺眼熟了。”

  “別怕，這次她要把你扔鱷魚池，還有我陪你。”

  “那又有什麽區別。”伯恩斯苦笑一聲。他是那種精神幻滅，追逐虛無的登徒人，但是仍然不失體麵，比較磊落。當然從理智角度看，現在轉身就跑，未必會距離鱷魚池更遠或許更近，既然要麵對，何必顯得太慫？

  他們沿著地毯，走過第一座塑像，走到第二座雕像，比剛才的那座像略矮一些，底座要更小，同樣有一台雕塑機器人圍繞琢磨，看上去外形又有些許變化，麵龐線條更柔和些，手臂也更纖細，沒有剛才的那麽強悍，自然更比不了外麵一公裏的高的神像。

  “我感覺，又有了一些變化？”張尋寧說。

  “是啊，這似乎是她微調外形的心路變化，她一直在追尋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

  “她好像變弱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

  他們繼續走過去，第三座雕像又小了不少，大約3米高，看上去比前兩座更年輕一些，神態也顯得更迷茫，似乎站在十字路口無助的少女。即使連張尋寧也感覺到其中內涵的深刻變化。如果說前兩座雕像，仍然是神像，這座完全是人像了。

  “她好像迷失了方向？”

  “我同意你的看法，你捕捉到了她想要表達的東西。”伯恩斯說道。自從張尋寧熟練彈奏鋼琴，漏了一手之後，他對張尋寧的藝術方麵的評價客氣了不少。

  “這些塑像從外形看，有一個繼承？”

  “我說過，她不會隨心所欲變化外形，她對外部形態的雕琢是根據內心變化而變化的的。起初追求的是強大和堅忍，隨後變得稍微柔弱和細膩。”

  “看起來你說的，也有點道理。”

  他們走過這座塑像，果然後麵還有第四座。這次不止伯恩斯，張尋寧都覺得眼熟了，但是那隻是一種轉瞬即逝，不好把握的感覺，總覺得哪兒見過。

  塑像連著底座仍然有2。5米左右。似乎與前麵那座相較，又恢複了一些信心，嘴角微微揚起，眼神中少了迷茫，但是沒有最先的那兩座那麽堅毅了。

  “看見沒有，這是一種心靈的複古和回歸，一種迷茫期之後的矯枉過正。她試圖找回自己曾經的初心。這與她在現實中的挫折必然是有關的。”

  “她想要找回無往不勝的自信？”張尋寧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回頭看向前麵的幾座雕像，“我曾經去過她建造的人類博物館，而這個地方，很可能是她給自己建的博物館。一條她尋找自己的心路的長廊？”

  “我覺得……有這種可能。”

  “但是，如果這是按照時間排列的，為什麽最外麵的兩座還沒完工，而靠後的，卻已經完工？”

  “你這個問題可能問到點子上了，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趕緊說，別賣關子。”

  “戰場上的失利，讓她覺察到了，她追求的東西存在弱點，她必須重塑原來的內在。那種更加堅強的內心，所以她不僅僅重塑原來的外形，還在島上建造了更加具有壓迫感的，君臨天下的神像。我覺得我回想起很多線索，包括外麵神像的臉。”

  “臉？”

  “她故意沒有將破碎的臉修補好，當然不是因為缺少材料，或者工期太緊，隻是她想要那種猙獰的感覺。她想要用更殘酷的手段來實現她的想法。”

  張尋寧內心覺得伯恩斯的猜想不太靠譜，但是至少也能說通。

  前麵似乎沒有第5座塑像了，他們以為這麽走過去就將走到盡頭。卻發現在第四座塑像的身後藏著一座嬌小的人像。人像不再有底座，直接站立在地上，比例上與人類無異了，實際上就算和人類女性比較，也算嬌小身材了。神像背對著兩人，從背後看歪著頭，一頭瀑布一樣長發披散著。

  張尋寧繞了過去。他突然發現，自己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女孩兒，這白瓷一樣無暇的臉龐，春水般的雙眸，溫婉可人的笑容，都曾經見過。

  “那個NPC？”

  “這是她最終的樣子。”伯恩斯說道。最後一刻，他終於回憶起了燈塔的虛擬外形。

  塑像前的地板隆隆作響，然後左右代開，打開的地板下麵，漏出黑暗的向下的階梯。張尋寧意識到，左右分開的地板竟然非常的厚，而且看上去不像是一般建築材料。

  兩人在新出現的入口前躊躇了一會兒，當然其實也並沒有更多的選項，仍然隻能走下去。張尋寧下去時，特異關注了一下兩邊黑色牆壁的材料，冷颼颼的，像是鉛。

  “這是她保護自己的屏蔽層。”伯恩斯說。

  “我記得你說過，她不能暴露在輻射中？”

  “對，她隻能存在在少數幾種量子計算機中，才能發揮瞬間預測能力，在這座島上，很可能是使用超導電子隧穿效應的一種。這裏有現成的強大電力，所需要的是超低溫環境和屏蔽層。”

  “你是說，她允許我們靠近她？”

  “以我對她的了解，不一定。她追尋虛無縹緲，但是本質上，她仍然是實用主義者。”伯恩斯似乎沒把話說的太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