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蘇玲玲將軍的設想是錯的，燈塔研究這些厭光生物，不是為了構建未來世界的新生態，隻是為了應付眼下的作戰。她不想讓人類在地下，找到可以容身和反擊的隱蔽所。”

  ————奧爾森科克

  趙青打開照明照射整座小山，隻見這座肮髒的，發著幽光小山上，到處都是突出的人類肢體、殘骸。

  “隻是一座被淤泥覆蓋的屍骨山？”

  趙青開始後退。其他人緊跟著也開始後退。他越退越後，手電光斑照射範圍越來越大。可以看到數不清的骷髏頭骨和各種殘肢，但是有一具是完整的，全都支離破碎。顯然磷火就是這些遺骸產生的。

  張尋寧最先察覺到那座小山裏有動靜。他聽到了零星細微的聲音，起初很零星，但是最後變得嘈雜起來。如同無數死人的靈魂仍然飄蕩在這堆屍骨山上哭泣。

  不過他知道這隻是恐懼帶來的不當想象，他仔細分辨，分明是小山上細碎的骨骼在向下滑落，而且越來越劇烈。如同火山噴發，或者雪山雪崩前的某種先兆。

  “後退，裏麵有東西要出來。”

  趙青說話時，所有人已經自動向後散開。他左右轉動手電希望找到出路。但是這個巨大的，如同古羅馬鬥獸場的圓形廣場內，沒有看到任何現成的出路。

  猛然間，小山凹陷下去。屍骨山周圍的水開始旋轉，並形成了一個漩渦。眾人意識到腳下激流正要把人卷向那裏，於是全都互相抓緊，避免被水流卷向那裏。轉眼間，屍體山陷落下去，不見了。水位下降了很多，終於穩住了，到了人的大腿深度。

  “像是什麽流程？”趙青狐疑道，“就像是抽水馬桶的工作方式？李小廣你可能猜對了，她在這裏漚肥。”

  話音剛落，頭頂響起吱吱呀呀響聲，上麵機械翻口打開。無數人類屍體從上麵落下，就掉落在小山上。張尋寧注意到，那名男子看的臉色煞白，這顯然不是裝出來的。

  數不清的屍體掉落下來，轉眼又形成了一座小山。

  趙青比其他人先思考了一件事，為什麽剛才的那些屍體，會變成了爛泥一樣，他暫時想不到緣由。

  “水裏有東西。”伊蓮娜說道。

  趙青立即感覺到自己的腳也被什麽冰冷軟滑的東西撞了一下，那個東西不大，但是遊得很快，迅速向中間屍體堆靠過去。

  他的手電光照射之處，可以看到無數道波紋正在湧動，水下有一些左右擺動的小東西，正向屍體堆靠過去。這裏又是另一處養殖場，所不同的是，剛才的鱷魚潭扔下的是活人，這裏扔下的是死屍，看起來燈塔對人類的利用精確到了極致，不放過任何一點兒剩餘價值。

  屍體堆開始由內而外湧動。那些完整的屍體如同活過來一般彈跳起來。一條巨大的白色蠕蟲最先鑽出來，它遊移著，尋找著什麽。看起來，它通體都是白色，隻有頭部微微發紅，也看不到眼睛，整根蠕蟲身體圓滾肥胖，如同……如果忽略尺寸，它就像一條蛆。

  蠕蟲頭部突然裂開，暴露出巨大的嘴，幾乎就是從頭頂直接裂開，如同打開了麵口袋。它一下子銜住一具屍體，然後狂暴地蠕動，幾下將屍體吞噬掉。它吞食屍體的方式與蛇不同，效率更高。那些褶皺臃腫的外皮向前一拱，半具屍體就進去了，實際上整條蠕蟲的尺寸比屍體大不了太多。

  “她又在這裏搞什麽發明？”李小廣說。

  “嗜人的蠕蟲，如果陸堯的愛人，林慕白同誌在這裏，也許可以起一個專業的名字。不知道是拿什麽動物作為樣本修改的。”趙青小心拍攝視頻。

  “為什麽發明這種東西？這毫無意義？”

  “她不會幹沒意義的事情。也許她預想，將來要快速清理掉幾十億人的屍體。所以必須借助這種高效造糞機。這個東西看著讓人不舒服，我們快走。”趙青說。

  張尋寧早就想吐了，他沒想到趙青這會兒才感覺到不舒服。

  六個人淌著水，走向這個圓形廣場另一側，但是在這裏沒有找到出口。顯然沒有路了。

  趙青觀察上方扔下屍體的機器門，他們沒有帶著攀爬裝備，無法上去，更何況這個東西現在關閉了。此時屍體堆上已經白茫茫一片，聚慢了白色蠕蟲，它們在上麵翻滾蠕動，迅速將屍體吞吃幹淨了。遠遠看去，如同一座微微蠕動的白色小島。

  “不知道，它們會不會變成其他樣子？”張尋寧說。

  “我打賭會的。”男子驚恐說道，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表達看法。

  趙青注意到，大部分白色蠕蟲已經圓滾滾，懶洋洋地躺著，但是有一些明顯幹癟的還在亂動，顯然沒找到屍體。水麵開始重新蕩起漣漪。似乎有幾條潛回到水裏，從水波紋看，正向這裏過來。

  “張尋寧、李小廣、陸堯，你們想辦法擋住這些軟蟲子，別發出太大動靜，我來找找出路。這裏一定有通道離開。”

  趙青下達命令。

  “你確定能找到路？”

  “是啊，以我對她基地設施的了解，一定會有若幹巡邏機器人的通道。”

  趙青的話顯示他很自信能在圓形牆壁上找到出路。

  “但是這個鬼地方不像是她的思路，”伊蓮娜說，“她的設施，很少有規則、對稱的平麵圖形，而這裏，幾乎就是一個圓形。”

  伊蓮娜對燈塔的豐富經驗，似乎到了可以和趙青抬抬杠的地步。

  “你說的有道理，如果真是單純的化糞池，那就可能沒有出路，隻有來路。”

  “但是我覺得不像化糞池，這裏的氣味讓人作嘔，但是還沒到臭氣熏天的地步，我覺得那些蠕蟲的消化液一定很強大，所以排泄物不那麽臭。”

  兩人說著開始研究石壁。這個地方大的如同國家大劇院，沿著石壁走一個周長都需要很長時間，趙青和伊蓮娜隻能根據經驗直接找入口對麵的方向，這大概也是基於他們的經驗，或者隻是因為剛才的鱷魚潭，在這裏有一個出口。

  經驗在對付燈塔的時候未必很管用，她的風格多樣性也是經驗主義者必須麵對的現實，除了她不喜歡對稱和規範圖形，似乎並沒有太多約定俗成的習慣。

  張尋寧步步後退，聽著逐漸遠去的趙青和伊蓮娜的對話，他手上握著消音手槍，前麵湧起一股浪，顯然裏麵有東西向自己過來了，它們好像沒有眼睛，但是肯定有某種感知能力，能找到目標。總之追究這些細枝末節，已經不重要了。

  他向著波浪射擊，這種低速子彈在水裏很快就會減速，不過他那個東西顯然也不是那種很堅硬的怪物。

  波浪停滯下來，很快一個白色的物體飄到水麵，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刺鼻味道，如同嘔吐物的氣味，隻是濃烈得多。

  陸堯那裏也解決了一個。這些白胖蟲子似乎並不難對付。

  但是這些氣味似乎起了什麽作用。遠處吞噬了屍體正躺著休息的那些蠕蟲，紛紛昂起身子，轉向這裏，它們似乎是靠嗅覺感知外界。

  張尋寧不停射擊，又殺死了一隻靠近的蠕蟲，這功夫李小廣和陸堯也擊斃了幾隻轉眼間，那些沒搶到屍體的失敗者，全都收拾完了。即使它們可以躲在水下發起攻擊，但是行動方式卻很直線型，它們感知到目標，就直接遊過來。沒有策略，沒有陰謀、沒有迂回。看起來，燈塔下水道裏的大個兒蛆，並不構成嚴重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