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是一座金屬堡壘，不僅可以抵擋炮彈，也可以抵擋電磁脈衝攻擊。”

  ————許慎舟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打？簡直兒戲。”施瓦茨的參謀羅梅羅說道。

  “與她交手就如同下棋。我們先手進攻，每次吃掉她一個子。”

  眾人不知道老頭這個比喻在鋪成什麽，呆呆等著他說下去。

  “如果我們接著與她博弈，就會全盤輸掉，因為她不僅可以猜到我們的後手，其調動也比我們快，我們走一步，她能走很多步。”

  “那又怎麽樣？”

  “我們退回去，她開始修補損失，我們再進攻，又能吃掉她一個子。”

  “我覺得，這個比喻……聽上去太荒唐了，她不會那麽傻傻等著你反複消耗她的兵力。”

  “她當然會猜到，但是她隻能這麽做，這就是陽謀。對付他別使陰謀，她會看穿一切陰謀。”

  “如果這樣就能打贏她，我們以往輸的豈不是很可笑？”

  “是的，我們以往的失敗都很可笑。每當我們在她麵前打算投機，就會變得很傻很天真。”

  對話陷入僵持，凱爾回懟的尖酸和刻薄都不像一個體麵的軍官應該有的。

  “你們多久沒打勝仗了？幾個小時前，我剛帶領你們打贏了一仗。好了，我決定了，下午繼續發起進攻。就從早上突破的區域，一直攻擊到牆體下方。”

  “為什麽還從那裏？她會猜到的。”

  “她不會進行無依據的猜測。他會平均部署兵力。如我早上說的，一切歸零。我算過了，按照她的效率，下午2點前，她會修複部分碉堡，即使鐵鷹的炸藥沒到，也必須在2點前發起攻擊。”

  會議結束，遠征軍的軍官們氣鼓鼓地離開，他們已經開始懷念施瓦茨的指揮，盡管施瓦茨從未帶領他們取勝，但是至少他的方案是有章法，可以看懂的。

  趙青有一種特殊的直覺，他可以察覺到軍官們的布滿情緒在積累。這些人中，不少都是少將軍銜，凱爾教訓他們的口氣確實非常不妥。他在戰俘營待的時間太久，那裏也許自有一套脫離軍銜的，勝者為王的，排定座次的方式，但是這裏行不通。不過，他也不知道這些人多久才會爆發。所有，當人都起身陸續離開時，趙青溜到後麵，看了一眼被扔在那裏的施瓦茨，確定他不會醒來。不過他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即使施瓦茨醒來，他也已經神誌不甚清醒了，應該不會搞出事情來。

  他決定接下來的進攻緊跟大部隊，看看有沒有機會，在高牆下麵找到張尋寧說的那個可以聽到可疑聲音的排水口。

  張尋寧回到坦克時，許慎舟已經先於他到了，正在坦克正麵數那些凹陷的命中區域，並且不斷地搖頭歎息，似乎打中的，是他名下的財產。早上許慎舟來時就帶著皮尺，草草量了一下正麵裝甲厚度。顯然正麵1。2米厚的裝甲不可能是全金屬的，否則也抵擋不住8馬赫長杆彈炮的攻擊。他剛才透過周視鏡，看到那些貧鈾彈崩碎後飛濺的場麵，簡直不可思議，裝甲的合成簡直是一個謎。

  張尋寧與他聊了幾句，許慎舟提醒張尋寧，他看到張尋寧上午作戰時，有幾次把頂部平移的艙蓋打開一半，這是非常不好的習慣。因為這會破壞坦克三防。

  張尋寧則表示，他權衡過風險，但是他對這種封閉環境下，完全靠各種光學裝置觀察目標的方式很不習慣，所以他想開著蓋子，聽聽外麵的聲音，他能靠這些聲音信息找到潛藏的威脅。

  許慎舟理解不了張尋寧的神奇聽力，覺得他一定是在胡扯，不過現在不是強加個人觀點的時候，隻是提醒他：燈塔一定在關注這輛坦克，所以得特別小心。雖然燈塔沒有在戰場上使用毒劑的先例，但是最好把蓋子關嚴實了。如果需要“傾聽”戰場，最好打開那個蓋子的時間短一些。張尋寧敷衍點頭，表示同意。

  下午1點，運送一直沒有出現的桑切斯終於到了，帶來了鐵鷹倉庫裏的炸藥。凱爾淩晨時派出摩托車去尋找桑切斯，找到他們時，他們距離鐵鷹倉庫倒是不太遠。運來的主要是燃料和兩種炸藥，一種是火箭發射的導爆索，另一種是工程炸藥。到目前為止，戰場上大部分連隊隻剩下半個基數彈藥，坦克也隻剩下幾發炮彈，大口徑榴彈一發都沒有。這樣的情況下，凱爾還要發起打了再退回來的進攻，確實容易引起廣泛的不理解。

  2點鍾，進攻再次開始。

  進攻由左右兩翼先行開始，然後由泰坦坦克從正麵展開。張尋寧的進攻很順利。凱爾的策略是正確的，他重新推進時，燈塔的工程部隊，正在搶修被打壞的移動要塞，效率之高，竟然差不多完工了。看來燈塔還是舍不得這些戰爭資源。

  張尋寧一頓炮彈將那些輪式工程車和工程機器人全都打成廢鐵，但是燈塔仍然沒有出動裝甲部隊或者自殺動力甲進行對決。可見她仍然沒有亂。

  張尋寧並沒有注意到，雲霧中女神像再次漏出真容，她俯瞰著這輛區區幾百噸的坦克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如果突破外牆，就到自己腳底下了。不過她繼續隱忍著，等待時機。她觀察張尋寧很久，知道這個年輕人和所有人類一樣，一定會犯錯，隻是時間問題。

  成群的馬克IV這才開始機動，試圖從兩翼包抄。但是兩側的友鄰早就預見到了這一招，肯尼迪與許慎舟的側翼部隊，不會留給敵人機會。很快用密集的火力，將敵人集群擊退。

  進攻比早上更順利，在推開無數鋼鐵殘骸後，那道牆就在前麵了。它並不太高但是完全擋住了張尋寧的視野。

  李小廣也想發射一枚光纖導彈越過牆體看看後麵是什麽，但是隻剩下最後幾枚，他有些猶豫。而且牆後不遠，就彌漫著濃霧，似乎打過去也看不到什麽。

  張尋寧的坦克就停在了高牆外400米的地方。戰場突然變得寂靜起來，四下的槍炮爆炸聲，隻在四處零星響起，看來其他幾路部隊也都打到了牆體外。現在再次形成了對峙。燈塔再次將難題拋給聯軍，考驗人類取舍的時候到了。

  由於全頻段幹擾，遠征軍的無人機幾乎無法升空，現在牆後麵的情報，完全是一片空白。

  張尋寧將耳朵貼到裝甲上，但是聽不清楚，這輛坦克的裝甲厚到無法傳進什麽聲音。他善於用聽覺構建外部場景，失去聽力，簡直無法忍受。

  他的操作台上有一個開關，可以遙控頂部艙蓋打開。他想隻打開一個縫隙，聽聽外麵情況如何。

  雲霧裏，神像隻漏出半張臉，她似乎看著這裏，她等待的時刻快到了。不過雲霧繼續遮擋著她高舉燈塔的右手。她的右手偷偷的轉動，將天線對準目標。這座神像下麵，連接著一座聚變反應堆，所以她不需要引爆一顆核彈來加強電磁輻射。鐵鷹發射的電磁炸彈，踩進了戰爭的模糊地帶。不過並不是那枚電磁脈衝彈啟發了她，沒有那一擊，她同樣會使用所有的反製，因為她已經被逼到了絕路上。

  坐在駕駛席上開啟艙蓋，被認定為危險行動，所以張尋寧把手放到按鈕上時，係統例行進行提醒。

  “警告，戰鬥時刻打開頂部艙蓋，將會失去內部正壓力，非常危險！”那個平靜的女聲說道。

  “如果危險，為什麽要裝這個按鈕？”張尋寧想。

  係統女聲沒有回答他的反問，似乎被駁倒了。

  張尋寧按下按鈕，聽到電動馬達運轉，艙門打開了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