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戰爭又經曆了多久。我可以清楚感覺到到張尋寧鬼鬼祟祟地從附近過去，如果他仍然白白淨淨，毫發無損，會讓我非常失望。”

  ————複製人威廉姆斯

  李小廣三竄兩竄，跑到盛放紅發女的玻璃管子前，回轉身，做好左右閃避的準備。

  那推土機一般的合成機甲，衝到近前，生生停住了。他試圖掄起鐵拳，卻隻舉到半空不動了。他大概意識到，這一拳下去，會把後麵那具玻璃管，連帶裏麵的女人一起砸毀。

  李小廣站在玻璃管前，不敢動彈。他估計隻要自己遠離這裏，就會有麻煩。

  合成機甲慢慢逼近，試圖撐開五指，抓住眼前這個狡詐的人類。實際上隻要動作精確，他一根指頭，就能杵死對方。

  李小廣後背貼著玻璃管，靈巧挪動身子，不讓對手有機會下手。合成機甲稍微靠近，他就沿著玻璃管弧度，轉幾十度。迫使他放棄計劃，繼續跟進。顯然投鼠忌器這個詞，用來形容這種場合是最合適的。

  李小廣的敏銳，讓他幾乎在瞬間，捕捉到了殘暴侏儒對玻璃管裏這個女人，某種病態怪異的依賴；但是的他並不是時時這麽敏銳，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張尋寧與婷婷之間病態的關係。

  “來吧，大胡子蠢豬。來一巴掌拍死我啊。”

  他得意喊著，企圖激怒對方。對方如果怒了，就可能出錯，他注意到，這種與計價連成一體的巨型侏儒，比他的同類更暴躁。

  合成機甲咆哮著，企圖繞過來。但是他占著外圈兒，體型又大，腳步遠遠不如李小廣靈活。

  當兩個人圍著一個圓圈追逐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沒有了先後。李小廣也加快步伐，企圖繞到對手背後。他剛才看到了機甲背後的管路，不知道那是不是關鍵的位置。

  但是，每當他差不多要得手的時候，合成機甲，都能察覺到進而立即轉身。於是雙方隔著中間的女人玩起了貓抓老鼠。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張尋寧在不遠處看，意識到李小廣暫時可以應付，自己赤手空拳地靠近用處不大，反而可能壞事。不如先返回去，看看那隻金鳥那裏的情況。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燈塔在這裏複製威廉姆斯。他也知道雖然長的完全一樣，但是這個複製人沒有威廉姆斯的經曆，所以其實是另一個人。

  他轉回顯示器處。金鳥突然停止了鳴叫，嗖的飛到他麵前，然後在腹下播放起三維視頻。竟然是這個廣大區域的全貌圖景，顯然剛才它還沒有這樣的情報，現在大概是搞到了。但是全息畫麵中，有兩個距離之類遙遠的地方在不停閃爍，似乎明示著什麽。

  “你要是不說話，我搞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張尋寧轉身，向李小廣那邊看。金鳥又嗖地飛到他眼前，擋住視線，繼續播放全息圖形，並且撲騰翅膀不讓他走。

  張尋寧知道，肯定是有求於自己。金發女看上去天真無邪，其實很奸滑刁壞，從來不會告訴你她的全盤計劃和行動步驟，隻會不停地逼你在鋼絲上行走。當然事實證明，她指點的去處都是對的，並且威廉姆斯在這裏出現，也可能是她全盤計劃的一部分。

  張尋寧還記得，威廉姆斯提過“啟蒙者”這個詞；似乎正是啟蒙者造成了大量的複製人在超虛擬中覺醒，並起來造反，而啟蒙者顯然和舟山那幾秒鍾的係統侵入，是有關係的。總之雖然事情亂成一鍋粥，但是在於比哈爾辛格交談後，張尋寧反而整理出了一些脈絡。當然他還來不及告訴趙青或者婷婷。

  “你想讓我跟你去那個地方？”

  他話剛說完，圖形中兩處閃爍區域，變成了冉冉升起的灰色蘑菇雲，顯然是示意張尋寧去解決那裏。

  “我就一這條命，拿去吧。”

  金鳥嗖的一下飛入黑暗。張尋寧向李小廣那邊頭去一瞥，他也很像搞清楚威廉姆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或者，哪怕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不過形勢太緊迫，他沒有選擇，隻能跟著被金發女的緊湊計劃，牽著鼻子走。

  李小廣與那隆隆的機甲饒了幾分鍾，突然看到中間的那個女人睜開了眼睛。她四肢似乎還不能動彈，卻可以轉動眼睛緊盯著李小廣。

  李小廣一愣神的功夫，合成機甲欺近到了側麵，突然伸手要抓李小廣。李小廣下意識閃避，卻被他機械手上測距激光晃到了眼，避讓中進退失據，被掃到倒地。

  合成機甲趕緊搶到近前，一把抓住李小廣，將其緊緊握住，放到眼前。

  李小廣這才看到玻璃麵罩裏，那張恐怖、興奮的臉。

  那張臉正齜牙咧嘴向李小廣展現凶惡，好像在吼叫，但是他可能忘了打開麥克風，聲音沒有傳統盔甲和麵罩傳出來。

  李小廣隻覺得他握的越來越緊，幾乎把自己五髒六腑都給擠壓到一起了，他想自己機靈半世，沒想到栽在這裏。

  “嘭！”的一聲。

  玻璃管子裏，一雙手拍到管壁上。巨型侏儒與李小廣一起轉過頭去。裏麵女子竟然能動了，此刻正看著兩人。

  三方僵持了一會兒，紅發女突然開始咳嗽，從嘴裏咳出氣泡來，進而臉上湧現出痛苦的神情。

  李小廣被侏儒隨手丟到地上，趕緊翻身跑到十米開外，轉身觀察。卻見侏儒掄起鐵臂，卻又十分克製地砸到玻璃管上，沒有擊穿。裏麵的人體開始劇烈掙紮，如同一個正在溺水的人。

  李小廣覺得奇怪，這女人臉上沒有戴著呼吸器，剛才分明安穩飄在水裏，怎麽這會兒卻要憋死的樣子。

  合成機甲再次砸向管子，仍然有些束手束腳，隻砸出一道細縫。顯然這巨型侏儒害怕出手太重，把裏麵人砸死，拿捏不住分寸。眼看裏麵的人，就快要死。

  李小廣不認識裏麵這個人，但是一念之間，突然有了一個強烈念頭，覺得應該救她，至少可以牽製敵人。於是趕緊舉槍，向著玻璃管連開死槍，打在四個角上。

  水流從空洞裏噴射出來，隨後中間的縫隙，如蛛網般在整麵玻璃上迅速蔓延。

  李小廣猛然醒悟，覺得自己剛才開槍的決定，毫無邏輯，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裏，用一秒鍾就說服了自己。

  整塊玻璃猛然崩裂開來。柔弱的女子隨著水流一起湧出，掉落到地上。她雙臂撐起地麵，使勁喘息，看來沒有溺水，隻是快憋死了。

  那合成機甲蹲下，笨手笨腳想要抱起女子。女子猛推開他的機械臂，轉而抬頭，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看向李小廣。

  “為什麽我不認識你。”她說道。

  “我們應該認識嗎？”李小廣一邊回答，一邊提防那隻合成裝甲。

  “不，我們不認識，但是我感覺到了他。”

  “他？”

  “笨手笨腳的藝術家哪兒去了？”

  “藝術家？”

  李小廣一臉茫然躲在遠處，邊上合成機甲一樣摸不到北。

  “一定又去了錯誤地方，以他的智力，很難總抓到事情的重點。”

  李小廣覺得滿腦子都是問號，自從他降落到這塊地方後，遇到的每一個奇奇怪怪的女人，都在找“他”。他覺得自己可能瞎了眼，一直沒看出張尋寧又這麽大的本事。

  “你找的是張尋寧？”

  高大的女人不理會李小廣的問題，她毫不避諱沒穿衣服，奮力站起，展示健碩的身體，全身勻稱欣長，沒有任何的贅肉。她甩掉頭發上的水，合成機甲試圖扶她，她則抓住那條機械臂，一縱身，騎到了機甲背後突起的備用燃料箱上。那機甲如同被她完全控製般，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暴烈凶狠，似乎變得順從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