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遠洋漁船滿載而歸，我覺得好日子又要重新回來了。”

  ———總後勤研究所梁進容研究員

  陸堯的隊伍，非常熟練於在叢林行軍，隊伍分成幾部分，相互掩護，他們幾乎不用電台通訊，但是對附近通訊活動的掃頻從不停止。將行軍隊形拉長，也是為了形成測量基線，迅速確定敵人電台位置。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敵人密集電台在兩翼出現，來的很快，可能是利用了翼裝飛行的低空部署。這種方式在落地後，必須進行一些通訊，否則散布太大，很難集結兵力。

  已知這種方式損失率很高，每次出動會有3%的鐵皮人因為各種原因摔毀/失蹤，但是出動確實很快。從電台方位看，敵人大致確認了趙青與總部通話後，可以去往的方向，準備進行一次圍殲。這樣複製大規模的行動，無法完全離開通訊，所以盡管很小心，還是漏出一些蛛絲馬跡。

  陸堯決定停下來，與趙青商量一下下一步行動。他嗅到了蹊蹺，因為敵人的部署很及時，包圍圈卻顯得有些散，這不是以往圍剿的風格。

  他們兩人以及趙一戰圍繞電子地圖，對幾個電台出現的方位進行判斷。由於行軍隊形很長，形成了某種長基線測量方式。一旦各部分人員匯合，將剛才同一時間測量到的敵人方位匯總，大致可以確認敵人電台位置。

  現在看起來，敵人一共在兩側部署了4支隊伍，這意味著至少200部鐵皮人投入作戰。

  情況似乎還不急，因為離著還遠，但是隱含著一些危險。對手似乎是一個善於長線布局的老手，她沒有直撲過來，而是利用部署速度的優勢，先堵住了一些大的口子。然後，通訊就消失了。可見，一切都是有計劃的，她將可能被探測到的痕跡，降低到了最小。剩下的部分，隻能有趙青來猜了。

  趙青昂起頭，看向上方。

  “最後一架運輸機，15分鍾前過去了，看起來，航線已經被切斷了……”他悠悠說道，要麽是與林常華的通話起作用了，要麽燈塔開始動手了。總之這個島嶼被孤立了。

  “是啊，最黑暗的時刻到來了。”陸堯說完，突然冷笑了一下，似乎觸動了心中什麽笑點。

  “怎麽？”

  “我突然想起，其實這三年，我們一直在被追殺，一直在黑暗中掙紮。現在也談不上最黑暗。”

  “至少對施瓦茨中將，接下來的幾天會是最黑暗的。上一次，他還能跑掉，這次燈塔不會給他機會了。燈塔會吊死每一個美國人，抓到我們還會客氣點兒。”

  “老趙……要我說，你就被自作多情了，她抓到你一定不會客氣的。”

  “嗬嗬，說的也是，不過你也一樣。”

  趙一戰不喜歡這些人類的說話方式，眼看自己這裏越來越麻煩，還要找一些不相幹的開場白，互相逗逗樂，假裝很從容。

  “我研究了30分鍾前，敵人的通訊，他們大致知道我們的區域，所以，劃定了一個250平方公裏的區域。我們的問題是如何突破。”趙一戰插進話來，避免繼續浪費時間。

  “她構建了一個圍獵場。”趙青點頭。

  “你說的沒錯，一個圍獵場。”陸堯也讚同。

  即使感情麻木如趙一戰，也察覺到陸堯和趙青之間有那麽一種相見恨晚的惺惺相惜。

  “你和你的人，通常會怎麽處理？”趙青問。

  “我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通常鐵皮人會根據上一輪交戰經驗，調整戰術，但是從不會設置這麽大的一個包圍圈。它們通常會找最直接的方式。”

  “嗯，它們有了新的指揮者。”

  “一定會更麻煩。”

  陸堯點頭。

  “現在能看到的，隻是她讓我們看到的，她一定另有算計。我了解她，她很隱忍而且謀慮很深遠。所以……”趙青似乎沒說完，還在斟酌錯側。

  “所以什麽？”趙一戰追問道。

  “所以，我們不能試著逃走……得先除掉她。”

  “用一次伏擊？”

  “不錯，她的策略在於圍三缺一。想要把我們趕向她想要我們去的地方。我們不能按著她的節奏走，得把她引到我們有利的地方。”

  “你認為我們能算計到她。”

  “如果是三年前，我有把握。”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沒人提出異議。

  “我看這裏不錯。”陸堯指向地圖上一個地點，是一處山穀，我勘察過，很適合伏擊。“我在這裏設過伏，當時敵人沒上鉤，不過部署的防空武器還在那裏，如果能修好，可以痛擊那些翼裝飛行的敵人。”

  “我讓肖勇幫你修那些東西，對了，那裏有沒有河流？”

  “沒有固定河床，不過這種地方一定會在下午降雨後有溪水。”

  “那就選在這裏。還得有一個餌。”

  “我去！”趙一戰自報奮勇。

  “很好。你帶一些人，去打一下，脫離後向伏擊區過來。記住，她不會死纏爛打，但是會偷偷跟蹤。退的小心些，別太刻意留下痕跡。她不是那麽容易甩掉的，但是她很小心。”

  “你確定她會跟過來？”趙一戰問。

  “我會用電台與你聯絡一兩次，約定一個假地點。她聽到我的聲音，也許會失去一些理性。”

  陸堯看向趙青久久不說話。

  “為什麽看著我？”

  “我覺得，你在利用她對你的恨。”

  “有什麽不對的嗎？”

  “我不知道，這超越了我對軍事行動背後，倫理邊界的理解。”

  “聽著，別讓道德束縛住你。這裏有十幾萬人正生死一線，我隻能選擇最快解決問題的方法。然後我們才能騰出手來，去救更多的人，包括海灣裏被追殺的那艘潛艇和林醫生。”

  陸堯勉強點了點頭，他理解目前的處境下，一切行動都是允許的，當然趙青對對手弱點的把握，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趙一戰立即帶著人，背著幾十顆地雷離開，他們向敵人的一個方向前進，找機會與之遭遇，裝成想要突圍，但是突不出去的樣子。鐵鷹的作戰經驗，將會幫助他們在叢林遭遇中，提前發現對手。

  趙青和陸堯則迅速趕往伏擊地點，他們在幾個小時後到達。趙青進山穀看了一眼，確實很適合伏擊。如果僅僅看無人機拍的照片，這座穀地的險要，會被四周植被遮蔽掉，顯得不太危險而容易讓人產生麻痹心理。最近幾年全球氣候變化，過多的降水，也改造了附近地貌。燈塔似乎沒有在這一帶搞過係統測繪，她手上的數字化等高線地圖已然不太準確，這樣敵人很可能會貿然進來。不過最關鍵還是誘餌。

  陸堯開始部署兵力火力，趙青預計時間差不多了，一個人離開山穀。他不能在山穀裏漏出馬腳，他知道自己的對手如狐狸般謹慎，不能太輕易展現意圖，得在不住不覺中，讓她咬鉤。

  他在山穀外2公裏處，爬到樹上，可以看到遠處的火光，然後升起一團煙霧。大概是趙一戰部署的地雷被敵人踩到了。

  很快她收到了趙一戰在電台裏請示方位的通話，趙一戰演技還可以，在電台裏顯得很焦躁。他故意等了一會兒，等待趙一戰第二次呼叫時才應答，告訴他們去往約定地點B。

  這是典型的遊擊隊的方式，即使偷聽到，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唯一暴露的，隻是呼叫時的位置，以及他的聲音。他故意將通話時間控製在10秒左右，顯得很短促，但是又足夠敵人獲得信息。

  他結束通訊後，從樹上滑下來。向著相反的方向跑出一段距離，然後停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無法看到，但是可以預測到。

  對手會派出一部低噪音無人機，也許是“狐犬”這樣的叢林偵察型，趕到自己通話的地方。當它減低到足夠低的高度，會發現水塘附近自己的足跡。對方會料到自己故布疑陣，從而使用分子跟蹤器，然後會發現自己在一條溪水邊跟丟了。正當她的挫折感和憤怒情緒湧現，動搖理智的時候，會發現趙一戰正悄悄通過這一地區，向山穀跑。

  她會意識到，自己找到了真正去往B目標的方向，以她的方式，會悄悄跟上趙一戰。

  這一切都存在於趙青的算計中，如果與自己過招的不是狐狸。對手會在第一步就跟丟自己，那麽也就無從後麵的步驟，但是他可以賭一賭，因為直覺告訴他，那個人是狐狸。她有足夠的韌性和狡詐，會找到新的線索進行跟蹤。

  他趟過一條溪水，逆著水流行走，抹平了所有蛛絲馬跡，然後悄悄折返。他沒有刻意留下痕跡。他相信升級過的敵人分子跟蹤器，可能發現自己，然後在一條溪水邊失去蹤跡。而趙一戰會朔溪而來，在這裏被第二次跟蹤到，而狐狸會注意到，這是分子跟蹤器失靈的原因，而沿溪水行動，是趙青獨特的行動方式，這一點狐狸心知肚明。她的仇恨很可能會衝淡她的戒心，畢竟她是女人。

  趙青小心返回伏擊地後，那裏已經部署妥當，基本無法發現兩側的伏擊區，除了肖勇正攀在山上，設置防空火力。鐵鷹有一些速射機炮，無法用雷達控製，得由他幫忙。他正爬上爬下，完成安裝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