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命運，就是導彈擊中了你的坦克，其他人都死了，而你還活著，竟然連傷都沒有受。這個時代，每個人活著，都是因為偶然性。”

  ————許慎舟

  狐狸從背囊裏抽出一把中等長度的刀，張尋寧簡直不敢相信，她要用冷兵器對付鐵皮人，還是兩個。

  “你要動手，大白天……”

  “這裏不容易躲藏，與其暴露，不如先下手。”

  “用這個？”

  “要不然呢？這是最保險的辦法。他們都是分布式係統。要想不發出動靜，必須橫著切斷脊椎和周圍電路才行，不過還不能從後背下手，那會弄壞翼裝飛行器。”

  看起來狐狸想的還很細致，如同在講解，如何切案板上的死魚。

  “你最好想清楚。”

  “放心，我每天拿小趙練習。很清楚怎麽出手。你緊跟著我，如果我動手，你得想辦法對付另一部。至少，不能讓它發出動靜。”

  “你高看我了，我對付這些東西的通常辦法是用一發榴彈，不可能不發出動靜。”

  “那……至少得安靜地，打掉它的通訊裝置。如果這都做不到，不如我們現在眼一閉，跳下去。”狐狸撇了撇嘴。

  “我不行。”

  “這三個字，真的會很讓人掃興，以後別說了，明白嗎？”狐狸說著抹了抹了一下張尋寧的衣領，從那裏抽出一個線頭兒。

  “我覺得……”

  張尋寧沒來得急表達看法，狐狸已經閃身躲到一邊花冠陰影裏了，看起來，計劃無可避免地按照狐狸的構思開始了，根本不需要某人同意。

  張尋寧緊跟上去，他們得先避開這個危險的角度，這裏容易被對麵燈塔裏的兩人看到，不是下手的好地方。

  張尋寧一直用聽覺搜尋敵人動靜。一個不妙的消息是，這兩部後麵，還要其他雜亂的腳步聲。似乎後麵還有不少在攀爬女神鼻腔裏的梯子。

  狐狸繞出很遠，利用女神頭部的弧度，遮擋住了婷婷的視野。不過他們所處的女神的花環其實是以一道環形廊道，並沒有地方躲藏。

  狐狸縱身躍起，爬到了女神頭頂上，這是相當危險的行動。因為太陽已經更靠西麵，站到毫無遮擋的神像頭上，會留下很長的影子，容易被空中的無人機看到。但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會兒隻能冒點兒險。張尋寧也跟著她，爬上了女神巨大的頭頂。

  這功夫，兩部鐵皮人已經爬出了女神額頭位置的洞口，來到了女神頭頂正麵。狐狸稍稍越過頭頂隆起的發辮，就可以看到它們在那個出口處探頭探腦，第一部手裏握著一個分子追蹤器。這個玩意兒大致上，就是一個追蹤氣味的裝置，顯然它們不是例行巡邏，是追尋什麽線索到這裏。按說，她和張尋寧都是從冷卻水池裏鑽出來的，並不會留下足夠濃度得到氣味被追蹤到，可能是用了那張死人卡被發現了，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解決目前的難題。張尋寧注意到，兩部鐵皮人在那裏猶豫不決，看起來情況並不嚴重。或許可以等它們自行繞一圈離開，女神頭頂很大，足夠利用弧度，避開它們。

  果然兩步鐵皮人在女神頭頂楊著手上的分子追蹤器，向一側走了不到五分之一圈，一直沒有發現。似乎要往回走了。張尋寧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糟了！”狐狸小聲喊叫。

  “什麽糟了？”

  狐狸並不回答，突然起身在女神頭頂飛奔，張尋寧被迫起身掩護，不時向一側看。

  他們貓腰沿著女神頭頂一側淺淺的弧型跑，稍微直起身子，就可以看到遠處，婷婷和慕容還在燈塔裏談論，婷婷手裏拿著一支步槍，在向慕容演示用法。

  要在這樣局促的環境裏動手，還要完全安靜，簡直是不可能的，不知道狐狸是怎麽想的。

  狐狸停下後，張尋寧趕緊湊到跟前，示意不要輕舉妄動。狐狸看著他，然後掏出一根香煙點著了。

  “你瘋了？它們明明就要離開。”

  她微笑看著張尋寧，深吸了一口。然後向著鐵皮人離開的方向吐出一個煙圈。

  “黃鼠狼，我們隻能躲逃避一時，它們一定發現了什麽馬腳，按照流程，會封鎖了所有退路。這就是處境，明白嗎？”

  “不太明白。”

  “殺死它們，搶到翼裝，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別慫。”

  張尋寧一時無法完全領會她的全盤構思，但是似乎是有道理的。敵人已經警覺，即使警戒程度還很低，也意味著無法沿著原路返回了。

  他和狐狸對著著，思忖有沒有有不那麽莽撞的更優方案，立即聽到哐哐哐的機器人腳步聲停住了，然後是那部分子追蹤器發出的滴滴響聲，張尋寧從未想過，煙味在空氣中傳播的這麽快。

  “記住，隻有一次機會。”狐狸說完掐了煙，轉身向北方跑。那裏完全在婷婷的視野死角內，也可以避免十米長的人影，擋在前麵，被鐵皮人提前看到。一切細節，還都在她算計之內，唯一的變數，似乎是張尋寧能不能獨當一麵。

  兩部鐵皮人果然向北方走來。它們的分子追蹤器，可以跟蹤到狐狸身上的煙味濃度變化，而判斷大致去向，但是並不很準確。

  張尋寧不時從女神發辮後麵抬頭看一眼，兩步鐵皮人間隔五米左右，向這裏過來，最終會和狐狸的路線交匯，大約在東南方向。能夠掩護這次偷襲行動的，隻有這裏淒厲的風聲。張尋寧注意到，敵人隊形分的太開，意味著它們視野並不太重合，覆蓋區域很大，很難同時展開對兩隻進行襲擊。

  狐狸跑到邊緣，將掐滅的煙頭，彈到花冠廊道內。這樣的操作，簡直讓張尋寧目瞪口呆。

  鐵皮人注立即發現，鎖定的某種可疑分子濃度迅速增加，這意味著它很近且沒有動。

  它們的注意力馬上集中在前方。第一隻鐵皮人走到煙頭邊，蹲下查看，第二隻沒有保持距離，繼續走向了同伴，拉長隊形帶來的廣闊視野被壓縮了。

  隱身在女神隆起發辮後麵的狐狸突然向目標奔跑過去，她動手前，甚至沒有給張尋寧任何指示。淒厲的風聲，掩蓋了她的腳步聲，兩隻鐵皮人甚至都沒有聽到。

  “嗨！”她躍起時大喊一聲，為了讓目標抬頭，展露胸腹部薄弱位置，也避免砍壞翼裝背包。

  兩台鐵皮人錯愕抬頭。狐狸落下，一柄利刃從鐵皮人腋下肋骨捅進去，直插到另一側腰部，然後用力按下。砍斷脊椎附近所有電路，並引發內部短路。同一時間，張尋寧在靠後位置用消音手槍射擊，準確擊中鐵皮人通訊天線。鐵皮人轉身時，張尋寧又一槍，打飛它手上短槍。張尋寧在電光火石間，完成了狐狸交托的艱難任務，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到了。

  狐狸抽出她的長刀，捅進鐵皮人胸部，但是這柄刀，剛才的那一次捅刺，用太狠了，刀刃已經卷口，鋒利程度已經無法衡向切太遠，破壞所有電路。鐵皮人沒有立即癱瘓。它使用還能運轉的右手，一把掐著狐狸脖子，將她提起，想要扔出花冠廊道。

  狐狸沒有試圖掙紮，她抓住鐵皮人單手，就在自己身體幾乎全在半空時，一腳蹬在花冠外緣，就勢將鐵皮人向外麵拖。鐵皮人意識到自己可能被一起拖出走廊摔死，趕緊向後收。狐狸終於踩到花冠邊緣上。

  張尋寧從背後連開幾槍，擊中鐵皮人幾處要害，這隻頗有戰鬥力的鐵皮人，終於電力下降，開始癱軟下來。狐狸從它腹部，拔出那柄刀，猛刺鐵皮人下頜，看著鐵皮人徹底不動。

  “該死的，廢了一把好刀。”她惋惜地看著那把滿是缺口的刀，扔到了地上。

  張尋寧緊張地東張西望，試圖確定這次緊湊、倉促的殺戮，有沒有引起神附近其他鐵皮人的注意，他透過風聲，仔細傾聽。可以聽到，另外幾部鐵皮人就在女神鼻腔內小聲交談，但是沒有上來，看來還在等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