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模糊的軟質外壁，可以看到裏麵一排排放置的維生艙，幾部“蟑螂”在維生艙間，走來走去。張尋寧草草數了數，這座營地內，至少有2萬具休眠艙。

  那些從北美洲運來的人類，就躺在裏麵，靠著維生係統存活著。張尋寧不知道這些人目前處於什麽樣的狀態，是不是完全受燈塔控製，如果他們可以為燈塔工作，那麽他們或許也會拿起武器，與人類聯軍作戰。那樣，燈塔在島上的兵力，就不是區區幾千抬機器人，而是數以十萬計。

  雖然戰場上還沒有收集到大量的情報，表明戰場有大規模使用人類作戰的例子，隻有一些零星的人類投靠者，被改造成間諜/暗殺者的情況。不過，燈塔這方麵賊心從未收斂過。當然張尋寧也注意到，即使燈塔可以左右人的意識，但是要讓人類為她作戰，也需要人類本身的意願，比如在越南的情況，隻有那些鐵了心的叛徒，才可能被改造成間諜。

  狐狸平靜地走過營地，不去看裏麵的休眠艙。

  “如果這些地方停電，他們會怎麽樣？”張尋寧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失去魂的人，再也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我們能不能救他們。”

  “還是先想著怎麽救自己吧。”

  “這座雕像附近，聚集了多少這樣的人？”

  “這樣的規模的營地，大約有20座左右。”

  “每一座有多少人類？”

  “這座還算規模中等，大的那些，也許有兩三萬人。”狐狸隨便估算道。

  “那全部加起來，可能有50萬人，這未免也太多了。”

  “你覺得太多？”

  “是啊，我聽說戰前在中東，有一座迪拜塔，規模比這座神像略小一些。但是用的人工要少的多。你想，秦始皇修長城，也才這個規模的人力吧。”

  “我不太清楚曆史，秦始皇什麽的。我隻知道孟薑女。”

  “狐狸，我覺得哪裏不對頭。”

  “說說看。黃鼠狼。”

  “我在舟山和越南，都見到了燈塔的大工程，卻沒有用這麽多人力。事實上，燈塔建造大工程的能力很強。她在這裏聚集的力量之大，遠超過那些地方，似乎不應該隻是造了這樣一座神像，雖然這座雕像看上去很驚人。”

  “你很有頭腦，當偵察兵屈才了。”

  “趙青說，偵察兵應該用高級指揮員的腦筋去思考，因為我們在一線，更容易發現問題和破綻，發現哪些是敵人想讓我們看到的，哪些才是本質。我們不能簡單地將表麵化的情報帶回去，讓上級做出盲目的決定。”

  “據我所知，上級永遠不喜歡偵察員，做太多主官的臆測和描述。”

  “是的，趙青說，越是如此，越是應該明白無誤地提出自己的判斷。。”

  “嗯，他說的很有道理。”狐狸輕鬆回答，似乎想趕緊擺脫這個無聊話題。

  前方一輛重型車輛駛過，兩人趕緊就地趴下，躲過重型車輛的前燈光。

  車子就從兩人前麵開過，駛出了營地。可以看到後麵懸掛著大量的休眠艙。張尋寧目送著車子向西麵海灣開去，他估計裏麵的人凶多吉少。

  “她又在拿活人喂鱷魚了。”

  “別太在意，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她不養閑人。我記得，附近有一條水溝，可以避開附近的探照燈。”

  她略起身，四下轉頭，然後找到了方向，貓腰潛行。很快找到了排水溝，兩人涉水潛行去向隔離牆。

  水溝兩邊，停放著各種大型工程機械，有些用雨布蓋著，有些就在露天放置著，看起來，停工有一段日子了。張尋寧始終沒搞清楚，為什麽燈塔的工程會停在99。9的進度上，不去把那張醜臉修補好。

  兩個小時後，天上下起雨，他們也到達了隔離牆。狐狸的向導工作結束，水溝上方的牆壁排水口，安裝了手臂粗的鋼管，鋼管間距離很小，無法鑽進去。狐狸剛才在山上，也沒有找到全部道路，她認為最終還得碰碰運氣，現在看起來，運氣並不算很好。隨著雨量增加，排水口開始湧出水流，看起來，不一會兒，水溝裏的水位就會高到藏不住人了。

  “也許可以爬過隔離牆？”

  張尋寧仰頭觀察上方筆直的牆體，不僅僅是牆體高度有10米。而且空中不時有帶著探照燈的無人機飛過，這些探照燈的光斑掃過路線，沒有規律，很難對路線做出預判。如果在平地上，身手好的人，可以躲開。但是如果爬在半空中，情況就很難說了。

  “狐狸，怎麽辦？”

  “你問我？”狐狸看向張尋寧，“現在到了看運氣的時候了。”

  “什麽？”

  “這場戰爭，哪兒有規劃好的勝利，能否生存，都得靠點兒運氣。”

  她坦然說著，沿著水溝邊緣向上爬，向外看了一眼，趕緊低頭。躲過一道探照光柱的掃射。

  張尋寧也慢慢爬到她邊上：“3天前，我們用無人機偵察過這裏，沒發現這些低空的探照燈平台。”

  “因為她昨天起，有所警覺。這些無人機不是為了發現你，而是為了讓你穿越這些區域的時候，路線被不時打斷。空中的其他觀測平台，就容易抓到你了。它們對移動不規則的影像，特別敏銳。”

  “看起來，燈塔很善於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機器人視力的固有缺陷，你打了這些年仗不會沒發現吧？”

  “我知道，我們的視覺和它們的不一樣。接下去該怎麽辦？”

  “祈禱運氣。或許有什麽偶然性因素會出現，至少我們目前很安全。”

  “如果運氣不來呢。”

  “那就在日出前退回去。”狐狸輕巧回答道。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

  “進攻很急嗎？”

  “這……得看各種情況。”張尋寧意識到，自己不能精確回答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他仍然得嚴守一些紀律，其實他並不知道狐狸的太多底細。

  “也許我麽能從大門進去。”狐狸指向前麵大約半公裏處的隔離牆缺口，那裏有一扇門，可以看到牆上的聚光燈將這條通道照的透亮，在牆上牆下，還有同樣開著探照燈的馬克IV在走來走去。

  “你覺得我們可以從那裏混過去？”

  “不出意外的話，不可以。”

  “那你說它幹嘛？”

  “因為意外這種事，總是會經常出現。”

  看起來，狐狸是在認真期盼偶然性。

  “10分鍾內，附近的敵人通信增加了幾十倍。”張尋寧說道，“是不是我們被發現了？”

  “不像，它們沒有加強搜索，所以，今天一定有事發生。走，先到水溝裏衝洗一樣，把氣味衝掉些，”

  兩人到了高牆排水口前，等著裏麵流水形成的瀑布將自己衝洗了一下。燈塔的神像建在了一個片較高的平地上，所以雨水，都會向四周較低處流淌。

  張尋寧將頭伸進水裏，希望自己冷靜一下。當他全身浸入水中的時候，聽到了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某種輕微的，有節奏的聲音，像是一千公裏地下，惡鬼在敲鼓。

  他鑽出水流，這種聲音消失了，怎麽也聽不到了。他在潛艇裏學到了一些水聲學知識，聲音在水裏傳播的距離，要遠比空氣裏遠。

  “怎麽了？”狐狸發現了張尋寧在發呆。

  “你說過，雕像停工了？”

  “是啊，停了一個月。以前這裏燈火通明，現在麽，你也看到了，那裏死氣沉沉的。”

  “但是那裏麵還是有聲音，某種機械運轉的聲音。”

  “也許是抽水機什麽東西吧？奇怪了，我怎麽聽不到？”

  “……不像。”張尋寧搖了搖頭。他也無法形容那種聲音，隻是覺得某種不詳的東西在深遠的暗處躁動。

  鑒於水位已經淹到脖子，狐狸爬上水溝，躲到堆放的石板後麵。她發現空中的探照燈都在移動，飛向隔離牆的斷口那裏。她知道情況正在發生變化，於是等著張尋寧爬到邊上。

  “你看，意外就要發生了。”

  “是啊，會是什麽情況？”

  “看起來，有什麽大人物要來。”

  “大人物？”

  “你看那些裝備集結列隊，像是要歡迎什麽人物。”

  “我從未觀察到燈塔的軍隊，有很明顯的等級，她的指揮體係向來以扁平著稱，大部分情況下，她不需要高級指揮官。她能插手到每一步馬克IV。”

  “你的觀察來自前線，而不是敵後，所以不適合這裏。來，把那部變焦鏡頭給我，我得仔細觀察一下。”

  張尋寧吃力地將鏡頭交給狐狸，自己隻能用普通望遠鏡。如果不是到處聚光燈照耀，他無法看到東北麵有車輛靠近。

  “是大型載具。不止一輛，很多輛。”狐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