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集結了上千架運輸機，可以迅速在航程半徑內的任何區域，投送大量兵力。”

  ————林常華

  “我發現了那邊的小型無人機殘骸，一頭栽在水溝裏，也許它翼下的吊艙還能用。”

  “嗯，等著吧。”

  狐狸顯得很有耐心，她坐在陰影裏，從口袋裏掏出鏡子，開始在自己臉上塗抹起迷彩來，很快整張臉連帶脖子就圖的花裏胡哨，可以完全隱入叢林背景了。

  張尋寧還在用狙擊槍上瞄準鏡仔細搜索，尋找那些隱藏在光影中，不自然的晃動。終於，就在狐狸指點的地方，他看到了奇怪的影子在動，它的動作，與背景中，風吹過樹枝的搖曳並不一致。他發現自己有點找到竅門了。

  他仔細分辨了一會兒，通過大腦的某種通過想象的補償能力，將一台鐵皮人的輪廓勾勒出來，它就隱藏在鏽跡斑斑的車輛後麵，它渾身也布滿了鏽蝕，看起來，有一段日子沒有維護了。

  “我看到那個東西了。”

  “不止一個，一共四個。”狐狸背靠著土坡，照著小鏡子。她似乎對自己這張破了相的臉有一種奇怪的迷戀。對張尋寧看到了什麽不太在意。

  他終於在瞄準鏡裏，找打了所有四部鐵皮人，他們隱藏在陰影裏完全與背景融為一體，如果不是狐狸指點，張尋寧相信憑借自己，根本看不出來。

  “它們真的會離開？”

  “快了，溫度再高些，它們就藏不住了。”

  張尋寧半信半疑等著。中午時分，那些家夥慢慢推出了就戰場，張尋寧看著它們後退，然後消失在山穀裏。

  “它們退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

  “都在這裏了。”狐狸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

  “你這麽確定？”

  “對，它們無法在炎熱的中午，在空曠處待太久，它們的金屬表麵吸收太多的熱量，會加快內部線路老化。”

  “但是你不是說按照條例，部署以24小時為上限，時間還沒到啊。”

  “鐵皮人有自己的思想，它們不會完全執行燈塔的命令。”

  “就是說，它們有私心。”

  “尤其是那些上了歲數的，它們會胡思亂想，會猜測如果自己損壞，燈塔未必會給它們安裝新的配件。或許隻是把它拆掉，用拆下的零件去修補其他較新的機器人。”

  “這是小趙告訴你的？”

  “對，它很善於撒謊，會察言觀色，但是關掉淺層的主意識，它會老實很多。”

  “聽上去，像是某種催眠術？”

  “你這個比喻……很貼切。走吧，去找你想要的東西。不過要小心，仍然可能會有些遊走的鐵皮人會出現。”

  “待會兒，我們怎麽匯合？”

  “我會找到你的，別太擔心。”

  狐狸起身，向山穀跑去。她的身形很快，加上那件迷彩服，三晃兩晃就很難發現了。張尋寧從另一邊下去，很快完全找不到狐狸了。

  他靠近一架墜湖的中型運輸機。飛機從中間斷開，斷裂處漏出的電線隨風飄動著。駕駛員座位上，還有一具骷髏被綁在那裏，他的四肢都沒有了，應該是被野獸撕扯掉了。但是身體因為被安全帶綁著，還固定在座椅上。顯然他經曆了一次失敗的迫降。張尋寧小心從斷裂處鑽過去。穿過一段枯草，接近了剛才自己觀察到的那架無人機。

  無人機的頭部，在墜落時，完全損毀，但是它一側的機翼仍然完好，那裏有還掛著一部小型光學偵察吊艙。

  吊艙和機翼上已經纏繞慢了青藤，張尋寧用小刀，割掉那些藤蔓。檢查那部設備。光學鏡頭上蒙上了爛泥，但是張尋寧用袖子擦拭後，發現鏡頭沒問題。他用小刀當起子，拆掉幾個螺絲，迅速將前部光學組件拆下。

  軍隊沒有教過他這樣的技術，不過由於和李小光摻和了一些黑市生意，學到了一些別人不會的東西。雖然大部分時候，隻是尋找貴金屬和通訊設備，但是戰場上收集的光學裝置，在黑市一樣很搶手。他的巧手，在拆解這些複雜東西方麵，具有特別的天分。李小廣曾經說過，與鋼琴家最接近的工作，應該是小偷，因為都需要一雙靈巧的，手指很長的手。

  他將鏡頭拆下，它還有一套精密的電驅動對焦裝置，但是用不上了。不過手動調整倍率，對於任務已經足夠了。

  他將鏡頭組裝進背包。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他趕緊轉頭，一隻受驚的飛鳥從前麵飛過。

  他趕緊躲到陰影中，仔細觀察著。遠處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那不是狐狸的聲音，狐狸的行動幾乎沒有動靜，那是鐵皮人在小心移動時發出的腳步聲。

  他循著聲音仔細分辨，發現了一台鐵皮人正爬上一部損毀的馬克VII全地形防空機甲上方。

  張尋寧趕緊舉槍，瞄準鏡裏裏，鐵皮人正看向它。它可能也發現了張尋寧，否則不會死死看向這邊，或許張尋寧舉槍的動作太大，而無人機附近的枯草與他的綠色迷彩並不相配。

  張尋寧意識到，扣動扳機，意味著暴露，可能會連累狐狸。他與大約40米外的鐵皮人對峙了幾秒鍾。終於，鐵皮人轉開了視線。它跳進了殘破的機甲內部。

  它的行動很克製，但是每次它的手臂碰觸到金屬的時候，張尋寧都能察覺到，它似乎在裏麵搜索什麽東西。而不是準備從那裏衝出來，發起進攻。

  當它再次鑽出來的時候，肩上披著一串20毫米子彈，它向張尋寧這裏望了一眼，然後不加理會，跳下離開了。它竟然在收集彈藥？這完全不像是燈塔機器人該幹的事情，它們通常可以從補給點領取武器彈藥，而且20毫米子彈，似乎不在它們使用的武器清單裏。

  張尋寧聽到身後輕微聲音，趕緊轉身。狐狸已然在他背後咫尺，示意他不要亂動。

  她的腳步聲輕到可以通過一片草叢，而不被自己發現，張尋寧也必須佩服她的潛行本事。

  “搞定了嗎？”

  “搞定。”

  “走吧？”

  “但是那裏……”他示意前方還有一台鐵皮人。

  “別管它，它和我們一樣，也是來‘撿垃圾’的。我們不必惹它。”

  狐狸悄悄退出，張尋寧沒太明白她的意思。暫時隻能先離開這裏。他很擔心鐵皮人會繞一圈，偷襲自己，但是似乎並沒有。

  現在他們得到了關鍵裝備，是去往那座雕像的時候了。狐狸並沒有直接向著雕像過去，她顯然知道哪些路可以走。

  入夜時，他們已經距離那裏很近了，張尋寧必須仰起頭，才能看到那個東西的全貌。

  它在夕陽下，顯得壯觀而又陰森，這原本應該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但是張尋寧卻同時感覺到了。

  他們爬到一座小山上坐下休息。張尋寧對不遠處的巨大神像始終有些忌憚，他能真切感覺到巨大的壓迫感。

  他覺得狐狸選的這個宿營地不太理想。因為幾乎正對著雕像，這讓他覺得，那張破損的醜臉，隨時盯著自己看。

  “你好像很怕她？”狐狸說道。

  “沒有，我為什麽要怕一座石頭雕像。”他假裝完全不在乎。

  “我發現，你一直不敢正視她，”狐狸說著抬頭，看向前麵，俯瞰一切的燈塔女神。“如果你一直躲避她，她在你心裏的陰影就會越來越大，你要直視她，才能排除所有的恐懼。”

  她坐在小山上，看著半空中。

  “我沒有怕她，我隻是覺得她那張臉，缺了一半，特別猙獰。”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臉也很猙獰。”

  “我……”張尋寧意識到，可能有些失言。“沒有，我沒有那樣想過。”

  “你果然和趙青不熟。”

  “什麽？”張尋寧完全趕不上狐狸跳躍的思路。

  “你撒謊的時候，眼神會回避，他不會。他會直視你，讓你完全不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