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年，魯比尼奧總統一直在建議和平談判，他提議在太平洋中部找一個島嶼作為非武裝區，雙方領袖登島進行會談。雖然沒人把這個傀儡的提議太當回事，但是我很好奇，燈塔背後的算計是什麽？”

  ————趙青

  “你確信，他們會把你當成燈塔的人，而不去告發？”

  “憑我這張臉以及本地語言能力，另外還有後腦的那個接口，應該沒什麽問題。”

  “我覺得，你還是想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了，如果他們真的很熟悉燈塔，與她的關係緊密，就不會把對她的崇拜搞的這麽神神秘秘了。顯然燈塔通過警告和殺戮，把他們圈在這裏，除了定時收獲貢獻農產品外，根本懶得管他們。”

  趙一戰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十分有把握。

  “那……你行動吧，我在村外策應，有情況，我會立即提醒你。”

  “好。盡量少使用無線電。”

  “我知道。我用你教我的那種本地貓頭鷹叫聲提醒你。”

  趙一戰獲得張尋寧同意後，直接走出了草叢，走到了日光下，他的前方幾十米，孩子們正在忙著打扮那台機甲，一時竟然沒看到他。

  他摘掉頭盔扔給草叢裏的張尋寧。不戴頭盔，是為了讓本地人看清自己的臉。昨天，張尋寧給他理了個板寸，這讓後腦的接插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想這一定會管用的。除了頭盔上的攝影機，他的軍服上還有另一部帶麥克風的攝影機，效果差一些，但是一樣可以紀錄畫麵和音頻。

  他走向前方走出很遠一段距離，幾乎到了村口。孩子們這才發現了他，一下子都楞住了。

  趙一戰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的神情和肢體動作，分析各項反饋。他接受過情報判讀訓練，所以很確信他們看到自己有些驚恐，但是他們並沒有撒腿就跑，說明並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這樣的人。

  他沒有停，而是沿著村口土路，徑直走了過去，向呆滯的兒童揮了揮手，孩子們遲疑了一下，也向他揮了揮手，顯然他剛才的猜測大致是正確的。

  一名兒童跳下腳架，跑進教堂。

  趙一戰走到那台被摧毀的馬克IV邊上，側頭瞄了一眼，他還是有點擔心它可能突然動起來，當然他現在站跟前，可以更清楚看到這台機器何止被摧毀，完全就是一個空殼。當地人用糟糕的鐵匠手藝，修補了它胸前的幾十個20毫米彈孔，它應該是被防空火力摧毀，然後才挨了一顆反坦克火箭。

  趙一戰身後兩百米，張尋寧的擔心則不在村裏，他知道趙一戰能應付所有事，他不斷查看帶有掃描頻率功能的電台，他一直重點掃描敵人“狐犬”無人機使用的頻段，一旦它們出現，希望有一些預警。

  一名成男人從教堂裏走出來，正是剛才訓斥兒童的那位，他與趙一戰遠遠對視著。

  成人的城府自然比兒童要深，但是那些刻意想要克製的表情，更容易解讀出趙一戰想要的情報。

  他在惶恐。這說明這個男人上一次見到複製人帶來的不是好的記憶，但是轉而出現了馴服而又幸福的笑容，說明他內心裏，有被恐懼催生出來的順從。

  按照趙一戰的資料，這裏的村落，在戰爭爆發前，常年有西方傳教士布道，傳教士當然也傳播一些知識，所以本地人文盲率並不高。但是為什麽短短這幾年，會變成這個樣子？造成這一切的情報還有待收集。

  更多的成年人從教堂裏湧出來。之前沒有觀察到農田和村落裏的人類活動，是因為他們都聚集到了這裏。顯然這裏應該正在進行什麽宗教活動，所以他們打扮那座馬克IV，還敲了鍾。

  其餘人的表情與第一個出現的成人大致一樣，一閃而逝的警惕和恐懼，轉而是某種躍躍欲試。有點兒類似探險家第一次靠近亞馬遜原始部落時，看到的情形。唯一的不同在於，這些人臉上看不到桀驁和凶狠。也許遠處土坡上那些人頭，教會他們放棄了那些。

  一名拄著拐杖的長者從人群中緩緩走了出來，顫顫巍巍向趙一戰走來。趙一戰故意轉向燈塔的神像，為的是展現自己後腦的那個接口，他最恨這個東西，視之為恥辱，但是現在還得依靠這個東西，掩飾身份。

  果然人群裏發出一片唏噓聲，東西代表著趙一戰與神的關係匪淺。

  “你們能聽懂我的話嗎？”他開口說道，用的是本地63種方言中，最普及的一種。

  “感謝我們的神，她終於又派來了另一位使徒。”老者高舉雙手說道。他使用的語言與趙一戰說的同屬於加祿語，稍有些差別，溝通全無障礙。

  “另一位？”

  “請，進來吧，神的使者，我們正在準備一場慶典，慶祝神在三年前打敗了大魔頭的軍隊。”

  趙一戰這才回憶起，今天確實是著名的B山口戰役三周年，那一戰，施瓦茨的遠征軍被燈塔截斷，打的落花流水。而B山口離這裏並不遠，就在東南方11公裏，所以他們慶祝的一定是那次戰役。

  隨著他的話，教堂門口的人群突然分開，顯現出進入的通道。趙一戰沒有猶豫，大步走了進去，他觀察著能看到的每一個人，盡量不漏掉細節。

  這裏的大部分成年人一樣沒有鞋，衣服破破爛爛，每個人在自己腦後貼著一片圓形的金屬，似乎就是罐頭盒上剪下來的。沒有一個人帶武器，每個人的都帶著十字架，但是略做了修改，十字架中間增加了一個圓環，外形和教堂尖頂上的十字架是類似的。另外，人群中殘疾率很高，一些人拄著拐，另一些人沒有手臂，那些手臂上的傷口因為裸露，很容易觀察到。切口看著很平整。能讓他想到的，就是鐵皮人鋒利無情的冷兵器。趙一戰想，他們眼神中的恐懼部分，可能來自於此。

  趙一戰在人群簇擁下，走進黑洞洞的大門。巨大的綁著耶穌的十字架還在，但是不再占據最高位置。十字架被移動到了靠前，且略低的位置。在他的身後，一座高擎著燈塔的女神泥塑占據了最高位置。

  顯然燈塔創造的新的宗教在人類社會裏傳播開來了，還是沿用了舊時代人類宗教的衣缽。她沒有完全取代原來的宗教，而是任由這裏的人，衍生出了對她的崇拜和宗教。

  神像本身的製作水準一般，遠比不上外麵那座大的，但是姿態身形看，基本就是照搬外麵那座，甚至於臉都是不完整的，有一片是塗黑的，看來這裏的燈塔崇拜，還真不是燈塔自己主導的，而是本地人通過腦補自創的。

  教堂內，可供崇拜的偶像，不僅僅是那座燈塔女神像。在她的前麵，還有一些圍繞著的其他偶像。大部分泥塑，也有一些是木頭做的。

  可以清楚辨認的有馬克IV這樣的東西，當地人似乎用收集來的金屬和木頭自己搭了一個大致6比1的模型。在它邊上，還有一個外形古怪的人型玩意兒，趙一戰稍微用了一點想象力，感覺可能是鐵皮人。

  鐵皮人邊上還有一個則看不太懂，似乎是什麽方形車輛；合理的推測，也許是燈塔定期開來收割作物的聯合收割機？

  最邊上則是一座更矮小的人偶，看上去是一名女性，因為留著馬尾辮。趙一戰第一個想到的是婷婷。不過製作這座人偶的雕塑家手藝不濟，並沒有太多細節精確到，足以確定就是婷婷。

  通常而言，燈塔想要欺騙一個地方人民，會以當地人外形為藍本，製造一個本地版的“婷婷”，名字當然也各不相同。但是這個村子連電都沒有，顯然也不在燈塔需要拉攏的名單上。她在這裏做法，隻是高壓而沒有太多欺騙，所以，應該沒有婷婷存在的空間。

  這個人偶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而且穿的是燈塔的製服。

  無論如何這四個東西並列的時候，會讓人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也許冥冥之中，印證了某種上古神諭，末世時會有天啟四騎士降臨。這四個代表燈塔暴力的玩意兒，分別代表著：死亡、戰爭、饑餓和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