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型動力甲，增加了火箭動力部分，這使得它的機動能力，增加了很多倍。”

  ————肖勇

  “我這輩子就沒撒過謊。”張尋寧強迫自己直視對方，但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奇妙的對峙持續了一會兒，直到不遠處有說話聲傳來。

  “快來，看我找到什麽……”遠處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好像被剛才的爆破炸傷了？走，帶他（她）回去。”另一個人說道。

  聽聲音是複製人，即使他們壓低了嗓音，但是腔調總是和趙一戰很像。

  “今天怎麽回事，怎麽多不速之客？”

  “先帶回去。鐵皮人擋住了嗎？”

  “炸毀山石暫時能擋住它們，但是不會太長久。”

  張尋寧和婷婷追尋著聲音悄然跟上。遠遠看到幾名黑影，其中一人背著一個人，其餘人則警戒撤離，它們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張尋寧也不敢靠近。很快他們跟到一個路口，分別去向不同的兩個地方。

  “中尉，我想我們該分手了，我不管你有什麽計劃，我現在去機庫找一架飛機脫身，”婷婷遲疑了一下，決定繼續說下去，“我希望能從這場殘酷的戰爭中救出我自己，當然，多救一個是一個。飛機上有四個座位。”

  “你告訴我這些幹嘛？”張尋寧上下打量婷婷，“你自由了，我說過放你一條生路，反正燈塔很快會再製造一個一模一樣的造謠家出來。”

  “那我走了……”

  “怎麽還不走，看著我幹什麽？”

  “我在看一個死人。”

  “你……”

  不等張尋寧從氣急敗壞中找到適當的措辭反擊，婷婷轉身離開，這次真的頭也不回。

  張尋寧眼看著她得到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想起一句足夠挖苦她的話，可恨來不及說了。隻好再去追趕剛才那些人。他至今沒想明白，婷婷是怎麽打開手銬脫身的，不過抓沒抓到她已經不重要了，燈塔的種種殘暴行為，已經拍下來就存在頭盔裏，有一名關鍵俘虜現身揭露固然最好，沒有，也足夠瓦解燈塔的謊言。現在找到趙一戰和傑西卡才是要緊的。

  他帶著夜視儀，可以遠遠跟蹤前麵的複製人而不暴露，漸漸地，他感覺到了涼意，低頭看，腳邊凝聚著冷霧。

  前麵有一扇高大厚實的門，這些冷氣，就是那裏漏出來的。複製人小隊，到了門邊一閃不見了。電機聲響起，大門開始緩緩關閉，張尋寧快步上去，趁著它合攏前，鑽了進去。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置身於巨大的洞口倉庫中。近的遠的，整齊排列的是與在舟山一模一樣的休眠艙。放眼望去，大部分休眠艙還關閉著，裏麵微光閃爍還都有人，但是有一些打開了。

  他借著那些休眠艙的掩護，跟上前麵的複製人。不知道趙一戰有沒有徹底說服他們，所以他仍然不敢現身。

  前麵微光中，聚集著至少50名複製人，正在往來搬運武器，可以聽到清脆的武器上膛的聲音。

  “中校，軍械庫已經控製住了，找到了150支步槍，但是彈藥仍然不足……”

  “再去找，很快會有更多弟兄醒來，得武裝他們。”

  “長官，鐵皮人為什麽要襲擊我們？”

  “不清楚，我早就覺得這些東西可疑，經常說些前後不搭，神經質的話，也許它們的AI覺醒，準備背叛我們，勾結中國人了。”

  張尋寧這才驚覺，趙一戰還沒有把事情搞定。他不由得心生恐懼，早知道就不跟進來了。現在身後那扇門已經關上了，出不去了。

  “趙一戰，你不是很行嗎，這搞的什麽鬼？”

  他心中暗罵。猛然間有人撞了他一下。驚駭間發現，是婷婷在邊上對著他笑。

  “你不是……怎麽……”

  “噓……”

  婷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張尋寧安靜。兩人一起向那邊看。張尋寧心裏有多了一重疑問，門關了她是怎麽進來的。

  “來了多少鐵皮人？”那邊有人說話。

  “黑骷髏一個中隊，還帶著兩台滅絕者毒氣釋放機器人。我們把進來的路炸毀了，它們暫時進不來。”

  “這麽多，抵擋不了太久的，得加固恒溫倉庫金屬門，另外派一隊人到製高點上監視，希望能來得及與北美司令部聯絡，告訴他們機器人可能造反了。也許，主宰可以關停這些東西。”

  “長官，我始終覺得，事情蹊蹺，還是得再審問一下那個家夥……”

  “有道理，對了，你們剛才抬來的什麽人？”

  “哦，是婷婷衛隊的人，鬼鬼祟祟鑽進來，正好趕上我們爆破，結果被炸傷了。現在脈搏和氣息很弱。”

  “0號衛隊的人？”

  那邊的人圍攏起來，看地上的人。婷婷也伸長脖子看。

  “是不是帶來了指揮官的命令？”

  “快，打一針腎上腺素。你，去把那個間諜押過來。”

  張尋寧也探出頭，他完全可以猜到趙一戰沒有說服這些人。

  很快就可以聽到，趙一戰的罵罵咧咧由遠至近。

  “我是來救你們這些可憐蟲的……”

  張尋寧向前麵望去，卻見遠處，有兩人押解著趙一戰過來，他的眼睛不似其他人那樣發光，所以很容易辨認出來。

  “說！為什麽潛入這裏散布那些危險的謊言。是不是要害死這裏幾千名兄弟？”

  “我要害死你們，何必喚醒你們，拔掉該死的電源，你們就在渾渾噩噩中憋死了……”趙一戰話未說完，後腦勺就重重挨了一槍托。

  “叛徒，你背叛了你的同袍……”

  “恰恰相反，我是來喚醒你們的。你們每一個人捫心自問，回顧過往，有多少讓人起疑的虛假時刻？我相信你們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遭遇幾次。為什麽周圍每個人都似曾相識？為什麽所有的家庭都有一段戰前悲劇，該死的中國人用導彈殺死了你們無辜的家人？還有那些司空見慣的時空不匹配的現象，我們能回憶起的日子千篇一律。你們不說話，因為我說對了？想想看，在訓練場學會新技能很容易，還有那些難懂的外語，但是學習的過程卻很難回憶清楚？那是因為超虛擬的變速齒輪的關係。我們的實際歲數，要比我們以為的小得多。你們以為超虛擬以外就是真實的？其實那隻是另一重虛假。我們一直活在一個無法分清真相的，環環相套的假世界中。”

  他的大聲喊叫，震住了四周的幾十名複製人。大家似乎有些啞口無言，沒有人組織他講完這一長篇話。

  “看起來，他確實醒了。”婷婷淡淡說道。

  張尋寧悄悄看了一眼婷婷，她的臉色很難看，顯然不是因為趙一戰揭穿了燈塔的謊言。她是少數知道燈塔謊言的複製人，她此刻注意到的，是局麵並未完全失控，她剛才錯誤評估了事態。

  婷婷沒有注意到張尋寧的注視，她繼續看著前麵的一幕，分析、判斷、猶豫不決著。

  “弟兄們，我曾經和你們一樣，深信自己投入了一場正義的戰爭，但是現在……”

  “住口，你被敵人的宣傳洗腦了，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被宣傳洗腦了？嗬嗬……如果你們知道，中國的宣傳部門有多官僚主義，多敷衍了事，就不會說這樣的話，”趙一戰苦笑著搖了搖頭，“我隻說一件事，為什麽你們沒有名字？隻有一串數字？”

  他祭出殺手鐧，當初趙青拋出這個問題讓他走出了覺醒的第一步。

  “……”

  “你們無話可說？因為它無法為每個人都編寫合理的人生劇本，隻能用最成熟的故事，所以我們的人生都是如出一轍的套路，不需要名字，不需要懷疑，不需要思考；我們會在懷疑人生前死去。大部分死在戰場上，有一些會死在休眠艙裏。我們的基因相差無幾，所以它可以大致預測到我們開始懷疑，而變得不穩定的時間，所以我們的生命隻有十二年……”

  複製人中軍銜最高的指揮官試圖反駁，他走到趙一戰麵前，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說的是對的。”

  擔架上，剛被注射了激素的傑西卡蘇醒了過來。

  “傑西卡，你認識這個人？”

  “對，我認識他。”

  趙一戰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他見過傑西卡一麵，在押解張尋寧的時候，但是很難定義為“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