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到了我向你們坦率講話的時候了，主宰背叛了我們；她決心毀滅我們，現在，隻能自己拯救自己。”

  ————傑西卡偽的造錄音片段

  “一個都不留嗎？”鐵皮人少校問道。

  “當然，一個不留。不過少校，請你的人務必注意，如果看到婷婷，任何情況下不能傷害她，她是最重要的戰爭資源，這是主宰最新的意思。”阿秋說道。

  “明白。”傻兮兮的電子合成音說道。

  張尋寧警惕地瞄了一眼婷婷，她有些愣神，阿秋的話顯然打動了她，他似乎在思忖什麽。張尋寧突然洞悉到她閃念間的想法，她在重新評估形勢，評估重新投回燈塔懷抱的可行性。

  張尋寧吃驚於自己好像看到婷婷的想法，無論對錯，這都是前所未有的體驗，他一生都木訥而後知後覺，是不是因為婷婷說的心弦匹配過的關係。他記得威廉姆斯說過，洞悉心靈，通常是聰明人看較笨的一方，這是否說明，自己和婷婷的智力，都在一個腳碰腳的水平上？

  婷婷似乎也有些猶豫，她再次提起身向那邊看，看著阿秋有些猶豫，但是始終沒有站起來大喊一聲：我在這裏。

  她和燈塔的關係似乎處在某種微妙狀態，既在破裂邊緣，她又渴望挽回。她與威廉姆斯或者趙一戰這樣的複製人戰士不同，實際上，婷婷一直在強調自己並不是燈塔的炮灰，她說過自己是燈塔的“合作者”。

  “複製人叛變了，前進的道路被封鎖住了，”婷婷小聲說道，她說著低頭看了一眼那個降落傘，“也許又和你有關？”

  張尋寧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他不太精於撒謊，從婷婷的冷笑看，應該是被她看穿了。

  “別怕，現在我和你站在一起，”她說著把槍插進皮帶裏，“我知道一條路，一條無人機航線。隻有我和我的姐妹們知道，不過得等等，等它們離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張尋寧趕緊點了十幾下頭，以示他聽明白了。

  大約一百二十名鐵皮人隆隆走進正麵通道，其中還夾著著幾部滅絕者無人機和一部用“蟑螂”改的勸降機器人，燈塔的勸降機器人很容易識別，它們與一般通用型不同，左右雙臂既沒有武器或者其他設備，而是兩台擴音器。

  “忠誠的士兵們……”勸降機器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顯然在向封鎖通道的複製人喊話，“敵人陰險的離間，讓你們對我們共同的偉大事業，有了誤解。不要相信，中尉張尋寧的任何謊言……”

  張尋寧突然發現，燈塔的情報似乎有些失誤，如果複製人準備反抗，那也不是自己的功勞。

  “她很少搞錯狀況。”婷婷笑道，“搞事的，是押解你來的那個複製人吧？”

  “嗯。”

  “插入直播的那段視頻，也是他幹的？”

  “嗯。”

  “時機差不多了，跟著我走。”

  婷婷悄悄走出掩體張尋寧貓腰緊跟其後。前方空曠地上，隻剩下五架運輸機，駕駛艙和貨倉裏，還有一些守衛。不過要利用陰影和掩體躲過它們並不困難，鐵皮人在沒有附帶微光設備的情況下，夜視能力並不突出。

  婷婷沿著巨坑邊緣的陰影，迅速前進。這個坑的四麵石壁上，布滿了各種洞口，猶如蜂窩一般。她不時抬頭觀察，很快確定了洞口。

  “就是那兒？”她遙手一指，小聲道。

  “會不會記錯？”張尋寧問道，以他的觀察，婷婷對業務似乎不是很上心。

  “不會錯。我一直在等這天，等著主宰昏了頭想要毀掉我，所以我預備著退路，一條能夠從演播室到無人機機場的路。”

  “你知道它會背叛你？”

  “即使我是個傻女人，我也知道她不會信任任何人……而且她有一套不容易捉摸的判斷模式，我不是那些心智不健全的複製人，我的女人直覺一直很靈……”

  她說著開始攀登岩石，張尋寧看著她向上時纖細的腰肢，那支槍就在一側，現在她雙手攀著岩石，或許是繳她械的最好時機。

  “對了，你能逃出這裏，還能上哪兒去？是想投降我們？”張尋寧小聲問道，希望能分散她的戒心。

  “投降你們？當然不可能，從長遠看，這場戰爭你們一定會輸的，我得給自己找個更好的出路。”

  婷婷利索向上，張荀寧則還在等待時機。

  “出路？”

  “南邊的破碎地帶……”她微微喘息道，“那裏是天堂，主宰的手伸不到哪兒，離開你們的軍隊也足夠遠。是一個理想的地方，我可以躲在那裏，等到戰爭結束。我想那時候，地球上的人口應該已經毀滅殆盡了，世界如同被初始化一樣美麗而又幹淨，一個真正的伊甸園。”

  她停下向上攀爬，似乎開始憧憬未來。張尋寧終於等到機會，悄悄伸出手去……

  “對了中尉，你和我們一起去，怎麽樣？”

  婷婷突然轉身提出邀請，張尋寧趕緊縮回手。

  “不，我有我的戰爭要打。”

  “那你一定會死。”

  “這你不懂，這叫舍生取義。”

  婷婷迷惑地看向張尋寧，如同在看一個不明事理的弱智。

  “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你太天真了中尉，主宰隻是暫時受挫，她是不可能被打敗戰的，如果不能成為她的合作者，隻能選擇遠遠躲避她，隻有傻瓜才會挑戰她。”

  “她還不是人造的？為什麽我們人類不能打敗她？”

  “你們連她的來曆都不清楚，就敢妄言打敗她，太可笑了。”

  她轉身加快攀爬速度，使得張尋寧失去了偷走那支槍的機會。不過此刻，他更想追上去問一下，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婷婷爬進一處洞口停下。

  “看，有記號，是這裏沒錯。”她指向邊上大大的0字，“我們不用去管它們屠殺複製人，直接去機庫就行了，嗯，這其實就是我的計劃。沒有飛行員，不過可以設定一條簡單航線。”

  “你帶我進這裏就行。”

  婷婷貓腰向前走，突然停下，她發現前麵的一扇格柵門被打開了，從扭斷的痕跡看，很新，剛才有人從這裏鑽了進去。

  “有人來過了？不可能，知道這條路的……我的姐妹們都被主宰幹掉了。”

  她總算不太糊塗，轉過頭來看向張尋寧。張尋寧趕緊躲開婷婷眼神，婷婷的敏感，讓她立即覺察到了蹊蹺。

  “中尉，你不會有什麽事沒告訴我？”

  “沒有，我隻想進去找到我的戰友，然後……我放你走，你去你的印度尼西亞。”

  他隻能先送個順水人情，反正婷婷這會兒也不是他能控製的。

  遠處響起槍聲，打斷了婷婷的猜疑，她決定繼續向前。張尋寧緊跟其後，但是兩人不再說話。婷婷將插在腰邊上的手槍，移到了前麵，似乎已經有所防備。當然張尋寧在她身後，隨時可以一槍崩了她，但是這樣的想法隻是稍微一轉念，就被他放棄了。

  槍聲越來越近，不僅僅是鐵皮人的傘兵槍，還有複製人常用的武器，似乎在交火，但是並不激烈。然後是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連帶著山體崩塌的聲音。

  張尋寧和婷婷在洞穴中，都感覺到了強烈的搖晃。婷婷腳下失穩，向後一佯，張尋寧順勢去扶，騰出一隻手到前麵摸那支槍，被她一巴掌拍開。

  “對女孩子別毛手毛腳。”

  “我怕你摔倒。”

  婷婷再次停回身，仔細看張尋寧的臉。

  “中尉，為什麽你撒謊的時候，總是眼神閃爍？你真的沒磨煉過這方麵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