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死科技保守主義者，但是我必須提出警告，超虛擬很可能會毀掉人類社會。”

  ——《尖端科技》主編：比奇庫欽斯基

  “指揮官，別自責了，”李玨並肩坐到他邊上，“很多時候，我們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但是，會不會是更壞的選擇？”

  “去年，我的傘兵營，在中南半島作戰，”李玨悠悠說著，同時摸出一根煙來，遞給張尋寧，張尋寧接過，有些猶豫地看著煙，他這輩子從未抽過煙。

  “後來怎麽了？”

  “後來麽，很多人都沒有活下來。”

  李玨搖了搖頭，他的這個回答，實在是在預料之內。

  “哦。”

  “有時候，我會反複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決定，讓更多的弟兄們無意義地犧牲。這種事不可能避免，這也是我們和他們不同的地方。我們不可能冷酷到看著兄弟死去，還能心安理得。”

  張尋寧將那支煙收起，看向那兩部還在冒煙的鐵皮人。燈塔對它的手下殘酷無情，它或許是通過統計數字來計算每一筆投資的收益，任何損失，都不會引發自責。李玨說的沒錯，這是人類與它們的不同。這種不同，既是人類的弱點，也是人性的特征。

  “走吧，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需要肅清。”

  鐵明州，駕駛著獵鷹機甲，跟蹤著那架飛機，他想要看看這架飛機去向哪裏，也必須防止己方作戰飛機將其擊落。

  空中的作戰飛機，都知道這架奇怪的飛行器，屬於己方，雖然搞不懂它緊跟著一架敵人運輸機想要幹什麽，但是都沒有向他開火。

  運輸機很快逃離了空戰區，然後關閉了後部艙門。鐵明州看到其中一人一瘸一拐地被拖進機艙，開起來傷並不重。

  運輸機在不遠處轉向南方，沒有去向日本方向，燈塔的主力艦隊正在向日本退卻。它可能孤獨地飛向關島或者燈塔控製的其他太平洋島嶼。

  鐵明州不敢深入太遠，轉頭返回，他沒有返回星辰號接張尋寧，而是直接飛向了蕪湖基地。在那裏降落下來。

  張尋寧返回到星辰號甲板，一架指揮部派來的直升機降落下來，趙青已經在上麵，直升機接獲命令，直接帶兩人返回司令部。命令很死，以至於趙青想要再星辰號上調查一番的願望都不被允許。

  不過此時，已經有將近一萬人登上了這艘燈塔的戰艦，將其控製住。而燈塔似乎也已經認栽，它的艦隊，正在後撤，似乎放棄了整個沿海。舟山似乎是它對北起朝鮮半島，南至中南半島的攻擊中心。丟失舟山後10分鍾內，它對整個東亞沿岸的攻擊，都已經停止，並且開始收縮兵力。

  就在趙青與張尋寧在舟山島上殊死搏殺的功夫，海上也進行了幾次激烈的海空交戰。其激烈程度甚至不輸給趙青或者張尋寧的滲透。

  幾番交戰中，海空軍擊沉了四艘以人類文學家命名的燈塔航母以及大量的其餘戰艦。

  這可能也是燈塔選擇退卻的原因之一，通常情況下，隻要有一線勝機，它都會選擇死纏爛打，在局部微操中，慢慢積累勝勢，最後扭轉局麵，但是這次，它徹底放棄了。

  直升機從空中飛過舟山，可以看到島上的戰鬥還在進行，但是已然不甚激烈。燈塔的機器人軍隊不會投降，即使被主子拋棄，它們仍然會戰鬥到底，換取最後的交換比。

  “不知道，李玨的人，有沒有把她的屍體收拾好。”張尋寧躺在靠背上疲憊說道，“我後來，重新路過那間艙室，沒有勇氣，進去再看一眼。”

  他的聲音很輕，如同說給自己聽，在旋翼噪音中，旁人很難聽清楚。

  “別擔心，李玨少校我認識，心思縝密，是個辦事的人。”

  趙青一邊吃著罐頭，一邊說道。

  “接下來會怎麽樣？”

  “還會怎麽樣？反攻啊。”

  “反攻？你覺得會在哪裏？”

  “這件事你問別人還真不知道，我麽……可以給你說道說道。”

  趙青說著話，將空罐頭盒從空中扔了下去，然後探出頭去，看著它消失。他似乎完全不疲倦，而且心情很好。張尋寧真不知道，這個家夥是什麽材料打造的。

  “瞧，下麵就是咱們一起來過的那所中學。我們一起幹掉了一隻戰犬。”

  張尋寧等了好一會兒，趙青似乎沒有談下去的意思。

  “到底會是哪兒？反攻戰場。”

  “這幾天，我得到的情報，大部分還來不及分析，”他說著晃了晃左手上單兵終端，“不過，我走馬觀花也瞧出點名堂。燈塔的戰略在轉型，我相信你也看出來了。”

  “是啊，它使用複製人的行動，很明顯是轉變。”

  “燈塔喜歡前沿部署。把主要兵力和產能都堆在對手鼻子前，以縮短運輸線。它的機器人部隊，主要在日本生產，這一點，很久以前，就已經明確了。但是複製人和其他生物武器，並不在日本。”

  “應該就在舟山吧，我們不是撞見了那個生產場地？你應該還記得，那個會裝死的小家夥。”

  “不，那裏隻是小規模的測試中心，根本談不上試驗中心。否則，也不會和變形機甲的試驗場，放在一起。主要是那艘戰艦生產的電能過剩，燈塔是多麽精於算計，會過日子，所以，搞了個前沿測試中心，用來測試快速生長周期的極限。你看看那規模，根本不是量產的樣子，已知的複製人，包括我們俘虜的那位，都不是舟山長大的。”

  “那……複製人是在哪兒製造的？”

  “在菲律賓。”

  “哦。”

  “可能是哪裏的溫暖氣候，更適合生產。下一步，我們必須同時對日本和菲律賓，展開攻擊。”

  “這麽快？”張尋寧有些吃驚於趙青速勝的決心。

  “當然，反攻第一島鏈，本身也是戰略目標。我們的海軍實力尚存，艦隊主力俱在，隻是被分割在渤海灣，杭州灣、北部灣，幾個互相不能支援的地方。其實也是統帥部無奈之舉，為了在找到對付燈塔的辦法前，分散風險，保存實力。現在，燈塔在東海退了。你看著，上麵的信心一定會大增，勢必把艦隊集中起來。”

  “反攻會成功嗎？”

  “這取決於你我這樣的人。”

  “怎麽可能取決於你我？”

  “隻有我們，能透過燈塔釋放的迷霧，察覺到它的意圖和實力。”

  “我總覺得，現在談反攻，為時過早，應該先把那艘戰艦的技術吃透。”

  “那就晚了。”

  “何以見得？”

  “燈塔的技術，已然超越我們很多，我們跟著它亦步亦趨，你吃透了，它那邊又有新玩具了，到時候，還是不趕趟。現在隻有進攻是唯一的出路。”

  張尋寧沒有想到，趙青不僅僅在小組行動時，表現出的那種個人英雄主義，在戰略上，也如此激進，他覺得趙青的想法是錯的，但是暫時無從反駁，因為他仍然隻是偵察排長的格局，隻負責給上級收集情報，從未考慮過大的戰略。

  “老弟，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敵人還占著整個太平洋，無數的島嶼和基地，我們現在提反攻，豈不是癡人說夢？”

  “是啊，我確實這麽認為。”張尋寧點頭，趙青總結的太好了，大致就是他意識到，但是說不出的部分。

  “一旦，我們轉入反攻，整個太平洋，反而會成為燈塔的負累，它的劣勢。”

  “你的論斷太高深了，恕我理解不了。”

  “燈塔的優勢在於算無遺策，但是一旦我們在整個大洋上，展開反擊。它就不那麽好算計了。它會想，我們是從山東出擊，攻擊日本？還是從福建攻擊台灣？還是從中南半島出擊菲律賓？”

  張尋寧隻有點頭的份，無法插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