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的統治，本質上是建立在謊言上的，所以它的強大隻是相對的。或許人類可以找到一根針，刺破這一假象。”

  ————黃本初（1969—2033）

  趙青一邊倒退，一邊按下瞄準器邊上的—號，對引信延遲時間，做最後調整。

  機器人站定，趙青發現自己背靠到了牆壁，已然無處可退了。機器人穩穩抬起了右腿，作勢要踩。趙青一直在等待這樣目標穩定住，不在變化的時機；他果斷扣動扳機，榴彈呈淺淺的拋物線飛向機器人正上方。當然弧度太淺，不可能擊中那個孔。它隻會擦著那裏過去。

  榴彈在飛過肩膀上方時，準確爆炸，就在那個洞口上方0。3米的距離上。爆炸威力推動破片灌進了那個圓孔。

  沒有弱點的武器是不存在的，這是形而上的哲學思辨，不過有些人靠直覺就能悟出這個道理。

  趙青仰起頭，看到巨大機甲肩頭噴射出火焰。高高抬起的腳底板就在它頭上，卻遲遲沒有落下。趙青懶得躲，昂著頭看著。

  它如同定格般頓了幾秒，然後慢慢向後仰倒下去。幾秒鍾後，重重撞到地麵。強大的震動，將得意洋洋的趙青震倒在地。他起身時，仍然在獨眼的聚光燈籠罩下，不過他知道，已經不需要再躲避了。

  機器人後仰跌倒時，被自己的重量破壞了，裂成了幾塊。顯然不再是一個威脅。他抬起頭，可以看高懸在都上的獨眼開始搖晃，翻滾著跌下來，在觸地前最後一刻，強行轉向，向他撞過來。似乎想做最後一搏。

  趙青向一側稍微閃避。那隻菱形頭部，就掉落在前麵不遠處，隨即，其探照燈發出的巨大光芒也消失了。

  他踩著殘骸，迅速爬上機器人厚實的胸部，從裂開的裝甲向下麵看，隻看到粗大的液壓係統和簡陋的電子裝置。

  看起來隻是一個純粹的機器人。重量可能在300至1000噸之間。

  趙青盤算著報告該怎麽寫，最近48小時的所見，讓他顛覆了以往的很多看法。觀察並對燈塔行為做出描述，一直是他的主要工作，但是事情真變得難以描述。

  燈塔的行為開始變得怪異，不再是以往那個，絕對理性，算無遺策的陰謀家，更像一個暴虐的少年犯，這座移動碉堡，某種程度上更像是一座幻想城堡，而這台巨大機械，就是它的玩具。因為實在找不出太合理的答案，來解釋它的存在。這種移動緩慢，正麵巨大的東西出現在戰場上，很快會被火力覆蓋。

  他聽到了輕微的咳嗽聲。不是從機甲裏傳來的。他轉過身，發現聲音來自於剛才跌落的頭部，看起來並不是純粹的機器人。他跳下機甲，拔出手槍走回去。

  踢開一塊破碎的擋板後，看到裏麵正在咳血的侏儒。與之前操作屠夫戰甲的侏儒很像，不過，從光頭上紋著的字看，不是一個單位的。

  它的胸部被破碎的金屬刺穿了，看上去活不了太久了。實際上他有機會逃走，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俯衝下來，進行一次神風式的自殺攻擊。看起來，這些家夥比一般複製人更忠誠。

  侏儒嘴裏噴著血沫，兩眼呆呆看著趙青。趙青舉起槍對準侏儒。

  “你知道我想問什麽，趕緊說出來，賞你一個痛快。”

  “咳咳咳，嗬嗬嗬，你永遠不會……不會知道了。”

  侏儒大笑起來，看起來死到臨頭，仍然冥頑不靈。

  趙青收起槍，蹲下，扳過他的頭，漏出腦機接口。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自以為有靈魂的歸宿，不過我有辦法治你，”他說著一把拔掉了連接線，“現在，你的靈魂回不去了。”

  “慢著，慢著，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不過，你得先把線連上。”侏儒一改之前傲慢，驚恐央求起來。

  “沒有人能跟我討價還價，快說。”

  “不，你先把線插回去……”

  “其實……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趙青頭也不回轉身離開，身後侏儒劇烈咳嗽，顯然離死不遠了。

  他走到那個出口處。轉動上麵大輪子，將大門打開。前麵是一條明亮的通道，可以看到通道盡頭有一道梯子。

  “不知道張尋寧怎麽樣了？”

  他拎著手槍向前走，沒有發現什麽危險。於是爬上梯子。

  爬了幾十米，感覺到了冰冷的氣流環繞自己。估計是附近某個地方露進風來。他猜測，自己所處的位置，已經在燈塔的人造雲端上了，所以氣溫也下降了不少。

  頂開一座厚重的蓋子，他上到了一片漆黑當中。

  這個地方一定非常空曠，他可以聽到遙遠處空靈的鳥鳴。他剛才在地麵上，看不到堡壘的頂部，不斷有鳥群起起落落。估計已經到了頂部，或者接近頂部的某個地方。

  他抬頭四顧，隱約可見頭上天穹般的圓弧形巨頂。還未等他戴上夜視儀，頭頂突然射下白光。抬頭間，穹頂開始裂開。

  如同參謀部根據間諜機照片預測的那樣，巨大的穹頂可以將其向東的一麵打開，它正在向兩邊分裂，伴隨著巨大的機械傳統係統發出的聲音。

  趙青轉身。巨大的雷達陣麵就在背後。它微微傾斜地對著天空，上麵整整齊齊，布滿了突起的陣元。這無疑是地球上最大的相控陣天線。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橫豎排列，巨大陣麵由超過2萬個陣元構成。後麵應該是巨大的散熱裝置和饋線部分。

  隨著弧形堡壘打開，可以看到外麵雲霧間，鳥群在展翅飛翔。

  “這狗日，還真給自己造了一個仙境。”

  他走到仍然在慢慢打開的穹幕邊，感覺地麵很光滑，似乎是某種拋光的金屬。從這裏可以俯瞰下麵繚繞的雲，透過雲層，可以看到破敗的房屋和荒野，斑駁的彈坑散布期間。

  要炸掉這麵巨大的天線，可得費點兒周折，他的突擊步槍顯然沒有屁用，榴彈還剩下一發。

  這麽要害的地方，竟然沒看到防守兵力，而且根據他上來時所見，燈塔的兵力想要從下麵上來，也時分困難。

  但是話說回來，他一時也想不到怎麽摧毀這部雷達。

  他貼邊緣的陰影，繞向那座雷達陣列。摧毀它的方式有很多，但是每一種都需要大量的炸藥。如果沒有炸藥，那麽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想辦法破壞下麵的核電站。剛才上來的時候，他和張尋寧避開了那些通向反應堆的管道，也就是A區。因為朝向那裏，輻射值一直在增加。不到最後關頭，他還不想把自己或者張尋寧豁出去。

  趁著巨大的穹幕還未完全打開，陰影還能連城一片的時機，趙青走到巨大的雷達陣麵反麵，這裏是一座傾斜的金屬建築，高大的如同大型體育館看台。

  一邊有斜坡有通道可以上去嗎，甚至還副手。斜坡邊有橫向的通道，一共有十幾排。顯然這樣的設計，可以方便檢修機器人在通道上行駛，迅速檢修雷達。

  他猶豫著是不是要上去，沒有炸藥，上去也沒什麽用，環顧四周時，卻看到雷達在穹頂後方留下的影子上，什麽東西動了一下，他垃圾判斷，應該是有什麽人站在了雷達頂部，要不然不會留下影子。

  趙青趕緊回身盯住上麵，等待那個人再一次動，如果是他，就不會站到那樣一個明暗交界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那個人影第二次閃現，當他行動時，如同空氣活過來一般，但是一旦停下，就不太容易看清楚。

  趙青小心沿著階梯上去，始終沒有遠離陰影。他大致確認，那個人晃來晃去的人是張尋寧，他似乎在尋找什麽，有些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