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統計了最近5年的大氣數據，整個地球的環境正在發生迅速而又深刻的變化，簡單說，氧含量增加很快，碳排放持續減少。根據衛星照片，燈塔正在那些占領區內，摧毀人類城市、農田和工廠，恢複雨林狀態。”

  ————趙青

  從趙青的顯示器上，可以看到機器人實時傳輸回來的視頻信號，不是很清晰，這種檢修機器人的頂部光學鏡頭，隻是為了讓它不至於撞到障礙物需要設計的，按照燈塔的一貫風格，使用了最節省成本的低配置。沒有倍率調整和圖像增強，畫麵看上去模模糊糊的。

  機器人在以每小時2公裏的低速前進。它左右轉動視野的周期大約為6秒鍾。

  鑽過一片蒸汽後，可以看到，前方躺著一個人，看服裝，應該是安德森小隊的某人，由於臉朝下，看不清是誰，但是應該不是安德森上尉。

  機器人在幾乎撞到了這個人的距離上停下，然後後退一段距離，繞過他繼續前進，這是這種檢修機器人典型的行動模式。

  趙青仔細觀看著每一個可疑的部分。但是機器人左右轉動視野的周期太長，仍然漏掉了很多細節。他決定暫不插手它的標準觀察模式，仍然被動接受，以免太多的無線電控製，漏出馬腳。

  前方再次閃光，一個人影在蒸汽後麵開槍。閃光過後，人影消失。

  “是安德森？”蹲在趙青身後的張尋寧脫口而出。

  “身形不像。風格也不對，安德森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那麽久。”

  機器人繼續向前開動，大致就是向著剛才人影去的，兩人緊盯著狹小的屏幕，等待著一切揭曉。此時，這台機器人距離他們已然很遠，饒了幾個彎後，信噪比開始減低，畫麵斷斷續續起來。

  為了避免信號丟失，兩人沿著機器人走過的路向前。按照趙青預設的路線，這台機器人會一直向前直到撞到盡頭，才轉回來。

  他們小心翼翼向前走，這條路有機器趟過雷，不過保險起見，他們與檢修機器人，始終保持了很長的距離。他們來到機器人幾乎撞到那具臉朝下死屍的地方，沒有看到屍體，地上甚至也沒有血。

  趙青示意停下，他意識到情況不對頭。在和婷婷大戰了一場之後，你不能指望，燈塔仍然毫無察覺，對入侵仍然無動於衷。

  事實上，婷婷話裏話外可以聽出，她能變化成人形，是得到燈塔特別批準的。盡管這座移動堡壘內部似乎沒有大量軍隊，但是燈塔一定會有所反製，也許是某種意想不到的反製。

  是不是繼續跟著機器人前進？他正思考這個問題，屏幕上的圖像突然間消失了，沒有任何征兆。

  這種檢修機器人沒有音頻設備，所以沒有錄到最後一刻的聲音，但是張尋寧聽到了。

  “我好像聽到前麵一聲響，就像……”

  “像什麽？”

  “像……易拉罐被捏碎的聲音。”這是他急切間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形容。

  趙青將視頻定格到最後幾幀，完全看不出任何名堂。這個傻瓜機器人，一直在勻速前進，勻速搖晃著頂部探照燈和攝像機。它的視野裏最後定格的，是濃霧後麵鏽跡斑斑的金屬牆壁，牆壁上畫著危險標記——一頂碎裂的安全帽，帽子下有一個區域代號——B001754。在燈塔的安全提示規範內，砸碎的安全帽，是指無防護，不得進入的場地。

  兩人麵麵相覷的時候，那裏又傳來槍聲，幾次3發點射，然後消失了。安德森小隊的某人，似乎就在那裏，不知疲倦地開火，他的彈藥好像打不完，而且也聽不到對手的火力。

  “我們還是不要去那邊了。”趙青說道。張尋寧趕緊點頭。雖然不確定那邊就是陷阱，但是太過詭譎了，再者，拯救安德森或者他的人，似乎也並不是那麽優先的事情。

  他們必須繞道而行，遠離可疑的槍聲。這個地方畢竟是大地方，各種管道通向不同的地方。繞遠些走並不難。對他們來說，趕緊找到上去的路，靠近雷達陣麵，想個辦法將其摧毀，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循著一條頭上的管道方向走，小心躲在其陰影中。很快，就進入到了另一條通道。遠處的槍聲，再也之後沒有響起過。不過張尋寧也不能確認，因為中間，他們通過了嘈雜的汽輪機區域，即使隔著一睹很厚的牆，可怕的噪音仍然遮蔽了其他響聲，可能掩蓋掉那些槍聲。

  現在巨大的渦輪尖嘯聲，漸漸消失了，但是趙青似乎又開始在每一個岔路口遲疑。

  這座移動堡壘真是個大地方，張尋寧感覺到趙青可能又忘記來路了。之前在中央控製室下方的管道裏，他也有過這樣的暈頭轉向的表現。進入這座高聳雲端的堡壘後，趙青一直沒有下載到地圖，這是目前困境的一個誘因。

  趙青雙手叉腰，站在空曠地抬頭四顧。張尋寧知道自己的猜測成真了，他又走迷糊了。

  “我們是不是迷路了？”張尋寧問道。

  “沒有啊。我清楚的很……”趙青從管道下陰影走出來，抬頭觀察，他需要站到空曠處，看到四周更多的細節，幫他回憶起什麽。

  附近光源突然增強，然後閃爍了幾下，使得地上出現了兩道淡淡的人影，他們穿的隱形服甚至可以減弱影子，但是不能讓它完全消失。而且，隱入背景並不是同步的，有一定的延遲。突然變化的光源，仍然可以使得他們從空氣中暴露出來。

  兩人趕緊回到管道下陰影中，黑暗讓他們感覺到安全。

  “回憶起來了嗎？少校。”

  “容我再想想看。剛才我們經過了不斷滲水的B區，那裏應該很靠近沸水反應堆，輻射峰值一度達到40。然後跟著主管路到了A區，隔著防護牆，能聽到汽輪機轉子。沒錯，再然後，我們右轉再左轉，進入到……”

  他開始努力回憶一路的經過，從表述看，有些暈頭轉向了。

  “救命……”

  一個英語單詞，飄飄蕩蕩傳來。聲音聽上去氣若遊絲，那個人好像快不行了。

  “是巴赫中尉的聲音？”趙青認出了聲音。

  “救……救我。”

  兩人各舉起槍，向聲音方向走去。頭上不斷有水滴滴落，顯然附近巨大的慢化劑水池和熱量，使得這個封閉空間內，形成了某種水汽循環。

  附近的光源一直在閃爍。

  燈塔對核電站的管理顯得粗放，這座堡壘投入使用的時間，至多隻有兩三個月。但是到處都是鏽跡和汙漬，到處是牆壁滲水，到處是管道都漏氣，連電電壓都不穩定，碉堡轉向時，可以明顯感覺到光源開始閃爍。燈塔顯然沒想要一座安全運行一百年的核電站。

  遠處地麵上，一個人在慢慢爬行著，但是光源一閃，人不見了。

  趙青走出陰影，攔在了張尋寧前麵，他包抄過去，走的很慢。救命的喊聲，又遠了一些。他迅速觀察四周可以用來隱蔽的連續的陰影。

  求救聲再次遠去。似乎巴赫中尉一邊求救，一邊在逃避，而且爬行的還挺快。

  趙青意識到，前方不再有可以利用的掩護，因為那是一片空曠地帶。他注意到巴赫中尉一路慘叫並引誘自己到這裏。整個過程，他大概爬行了40米，但是地上沒有任何的血跡。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站在了，進入一座空曠車間的通道口。再跨出一步，就進入那個地方了。那裏橫七豎八地停放著幾輛工程車輛，並沒有更多的，可供掩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