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時期，後方出現了大量偽造的夥食供應券。目前的識別設備，還無法有效識別。隻有在序列號重複使用後，才能觸發警報。有理由相信，燈塔扶植的內奸，一直躲在暗處積極地活動。”

  ——————趙青內部報告

  張尋寧起身時，那邊趙青還被黑人中士追著，狼狽逃竄。他快步走過去，換上最後一個彈夾，對著高大的平克斯射擊。平克斯中了兩槍轉過身來。

  趙青意識到機會來了，他猜測婷婷一直在利用平克斯的眼睛跟蹤自己，而現在自己終於躲進了死角。

  他從後麵繞出來，手上隻有一把陶瓷刀。他躍起，一下子捅向平克斯後腦勺與脊椎的結合處。這是偷襲對手最佳區域，因為沒有堅硬的骨骼擋著，如果能刺中，勢必一擊必殺。唯一的問題是平克斯太高大，比他高了半個頭，使得刺入位置不好把握。

  這一刀狠狠捅到了那個薄弱位置，隻要差了分毫，這把裁紙刀都可能卡在哪裏，或者折斷。

  平克斯頭朝下，重重倒下。

  “下一個輪到你了？”趙青轉過身，對著抽搐的大腦說。他從玻璃上的倒影上看到自己的臉，他還從未看到過自己如此猙獰。

  “你們想要幹什麽？”

  婷婷的聲音顯得不太鎮定起來。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作為心戰部隊的虛擬人聲，它的所有感情都是虛假的，所以它會假裝撒嬌，假裝含情，但是絕不會流露出害怕，這應該是第一次。

  “她在害怕？”張尋寧說道。

  “也許……”

  趙青轉過身。

  “也許是因為它借助燈塔的生物技術，成為了獨立實體，所以它也如同人類一樣知道了害怕？現在能保護它的，隻剩下一道玻璃。”

  “哦？”

  “我很像知道，這個裝死屍的玻璃瓶有多結實。我們帶著不少塑性炸藥。”他隨口撒了一個謊，想測試一下婷婷的反應。

  “你們這些如同癌症一樣蔓延，吞噬著地球的舊人類，”婷婷暴露出了氣急敗壞的一麵，“你們的滅亡隻是時間問題，即使沒有燈塔的光芒，你們一樣會被從陰暗角落裏被趕走，被取代。”

  她的聲音近乎歇斯底裏起來。

  “別急，我不急著炸破這個東西，我得先查看一下，你是怎麽控製他們的。附近一定藏著什麽加強腦電波的增益天線？要不然，沒有腦機接口，你不可能控製他們。”

  “你這頭卑鄙的豬，你想從我這裏套出有用的細節？省省吧。嗬嗬。”婷婷虛張聲勢地怪笑了兩聲。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象著你的樣子，那個嬌滴滴的聲音後麵，到底會是什麽？是垃圾桶或者微波爐的樣子？不過剛才看到你這幅尊榮，哎……你真的讓我的小兄弟失望了。”

  趙青轉向張尋寧。張尋寧正踩在粘稠的血液了，想拔下平克斯腦後的陶瓷小刀，經他這麽一說，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他確實比趙青多一條摧毀婷婷的理由，因為他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一名受騙者，盡管被騙的程度不深。

  “去死吧，你這個醜八怪。”張尋寧從肺腑間迸出一句咒罵。

  “得想辦法幹掉她。”趙青說道。他知道平克斯倒下後，婷婷很可能看不到自己，她接受信息的能力大打折扣；有利於自己一驚一乍唬出一些情報，如果她真的不再是單純的ai的話。

  “不，你們不能這麽做。”女聲一轉哀怨起來，局麵似乎向著趙青希望的方向在發展。

  “剛才被這平克斯這個大個子一攪和，那一公斤炸藥不知道掉在哪兒了。”趙青說道，“無論如何，得把這個玻璃罐炸掉。”

  “哪兒有一公斤？不是兩包50克，一共100克塑性炸藥嗎？”張尋寧睜大眼睛說道。

  “你記錯了，是一公斤。”趙青向張尋寧瞪了一眼，張這個人太老實，老實到有些傻。趙青原本想嚇唬一下婷婷，看看能不能弄到一點情報。婷婷既然是基於生物工程製造出來得到獨立節點，那麽，她的心計可能更接近人，而非無限計算能力，全無感情的人工智能。

  “哦！對一公斤。”張尋寧如夢初醒，誇張地哦了一聲，任誰都能聽出不像真的。

  趙青繞到罐子背後，剛才在這裏，被平克斯踩壞了武器，那兩包炸藥應該也丟在附近什麽地方。

  “不，我求求你們，我不想死，我隻是一個弱小的，任人擺布的生命，我念那些東西，都不是自願的。”

  “你不想死？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罪過？”

  “那個蕩婦的聲音，並不完全是我。不信你打開電台，這會兒，她還在播音。”

  趙青將信將疑打開他的電台，裏麵，婷婷還在播音，念著一封母親，從超虛擬世界，寫給仍然在作戰的兒子的信。信寫的感人至深，加上婷婷出色的演繹，確實可以催發年輕士兵對親情的無限思念。

  “那你倒是說說，你和她到底有什麽區別？”

  “我曾經源於無生命的源代碼，但是現在，我是人類基因的產物。我是人。”

  “關於你算哪門子人這個話題，我們待會兒再討論。我先問你，燈塔為什麽要製造你？如果你說清楚，我可以考慮，暫時不炸飛你。”

  趙青蹲下搜索炸藥時，意識到自己的小刀還留在平克斯後腦，沒有拔出來。

  “我……我隻是它的眾多試驗品之一，它一直在評估政治宣傳效能低下的原因，希望有一個實體的誘人的女性，出現在你們麵前，這樣……那些攻心的謊言，會更有欺騙性。”婷婷如泣如訴坦白道。

  “就憑你這幅樣子，能有什麽欺騙性？”張尋寧咬牙切齒插進話來。他雙眼狠狠盯著裏麵醜惡的粉紅色大腦，它一直在抽動，並變化顏色，顯然不是什麽人類基因，至少不完全是。

  “我隻是，和你們一樣有感情、有弱點、會害怕，有血有肉……”

  “你也配有感情……”

  “你是怎麽控製那兩個人的？我是指沒有腦機接口的情況下。”趙青打斷張尋寧，他得趁著婷婷害怕，趕緊審出一些信息來。當然，即使她說了什麽，下一個難題在於，很難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是它的技術，某種腦電波信號適應……它一直在試圖跳過腦機接口，直接看到人的思想，並控製它。”

  “跳的過嗎？”

  “理論上可以。”

  “有這本事，為什麽不直接控製我們的大腦，而要控製他們？”

  趙青問道。邊上張尋寧也站定仔細等著，他在腎上腺素作用下，仍然處在激怒和盲目中，趙青一提，才發現還有那麽多疑問亟需搞清楚。趙青不是看上去那麽粗心。

  “因為……進行了大腦器質層麵的兼容性改造，也稱作信號自適應調製。”婷婷的聲音不再怯生生，似乎平複的情緒。趙青察覺到了這一點。她的每一次情緒波動後麵，都暗藏著某種原因。

  “自適應調製，這什麽鬼？”

  “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她好像稍微，恢複了自信，竟然用了一個反問。

  “我在聽……”

  “嗬嗬嗬，你根本沒有一公斤炸藥。你炸不開我的堡壘。平克斯中士踢飛那包炸藥時，我看到了。”

  婷婷笑了起來。她的聲音不再充滿恐懼，而是再次變得魅惑、沙啞起來。

  “我不需要一公斤炸藥，我隻需要在玻璃上炸出一個孔來。”

  趙青不知道婷婷哪裏又有了討價還價的底氣，於是用力敲了敲玻璃罐，發出沉穩的砰砰聲。他希望裏麵的腦子知道點兒好歹，繼續老實回答問題。罐子裏麵的液體又開始變成墨綠色。大腦漸漸隱藏進了液體中。可以從玻璃的倒影上，看到高大的平克斯，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裏，就在張尋寧背後，他起身時顯然無聲無息，張尋寧都未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