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不可能真正威脅人類，因為本質上，它們不知道存在的意義，固然有一些無人機器在戰爭中向人類射擊，但那其實是人類意誌的延伸。”

  ———“伊甸園”項目經理，傑西卡莫裏斯

  趙青與張尋寧同時意識到情況不妙，急轉回去。但是剛才打開的那扇門關閉了，塞在門縫裏的那根金屬棍也不見了。就在剛才什麽時候，有人偷偷拿走了那根棍子，然後關上了門？

  趙青搶到跟前，他原本比張尋寧距離大門更遠，但是卻神速趕來，伸手去抓握把。

  張尋寧近在咫尺間，看到一道藍色的電弧閃耀。趙青被彈出2米遠。

  他趕緊衝過去，過去抱起趙青，卻見他人事不省了。趕緊摸了摸頸部動脈，心髒還在跳動，還挺有力的。

  “我就知道……咳咳咳，女人靠不住。”

  趙青從昏厥中醒來，先說了這麽一句。

  “什麽？”

  張尋寧的反應確實比較遲鈍，他這輩子沒經曆過太多爾虞我詐。

  漆黑一片的房間，慢慢亮堂起來。有人打開了這裏的燈光，他們已經不需要夜視儀了。

  燈光來自於前方的一座人形雕塑，張尋寧覺得，人像眼熟，似乎就是擎著火炬的“自由女神”，光亮就是從她手上的火炬裏發出的。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頭。再仔細看，那女神抬起的左手，手掌攤平，並沒有握住火把，其實手掌上立著一座發光的燈塔。整個人像不算很大，不算底座，大約就是等人高度，手上的燈塔，也不過是微縮模型。

  “少校，它在發光？”

  “嗯，也許那個模型裏有幾個發光二極管。”

  “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個東西？”

  “不知道……”兩人分兩側包抄過去，“可能是沒有完工的展品，看看下麵有沒有字？”

  張尋寧走過去看了一眼：“有，寫著‘未來女神’。”

  “哼，托著一座燈塔的未來女神？有意思，它越來越渴望具象化了。”

  “你是說，這是燈塔想象中的自己？普照天下，指引未來？”

  “嗯，其實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它真的具有自我意識，是偏陰性還是陽性。現在看起來，它認為自己該是這個樣子。”

  “就是說，他認為自己是女神？”

  “也許隻是女裝，它一直是無法預測的行為藝術家，你可以撩開裙子看一眼。”

  “開玩笑，這是銅的。”張尋寧無法跟上趙青低俗化的幽默感。

  張尋寧又靠近了一步，沒什麽發現什麽出奇的，外形借鑒了自由女神像。手上抱著的書本上寫著《2029憲法》，那是魯比尼奧第二次當選總統的年頭。由於當時人口的八成已經被超虛擬控製，所以魯比尼奧隨心所欲地修改了憲法。也許這一天，也被燈塔視做，舊人類滅亡的起始之日。

  “我就說過，它缺乏創意，大部分的東西都是抄襲來的。”趙青嬉皮笑臉道。

  “少校，你也覺得這個銅像很像……”

  “對，很像托塔李天王。就欠邊上站個三太子了。”

  趙青的戲謔剛停，一個聲音，突然間在空中飄蕩。

  “啊，我心愛的女神，隔著高牆與大海，我的思緒向你飛來……我希望化作最卑微的螢火蟲，即使光明的威力還沒有到來，我仍然燃燒我自己，不自量力地，喚醒高牆下愚昧的靈魂……”

  那是婷婷的聲音，在念一首讓人作嘔的詩。兩人保持警惕，四周搜索，暫時沒有發現危險。

  這首詩，他們都知道，作者叫做黃寶成，前不久因為企圖與燈塔建立通訊被捕，這是他利用諸多筆名給婷婷小姐寫的肉麻情詩裏的一首，名字叫做《未來女神》，FM105。7經常會念這些東西，用來動搖軍心，不過由於燈塔一直很難收集中國軍隊這邊的反饋，所以它不清楚，這些東西隻能起反作用。

  “怎麽回事？她在這裏？”

  兩人背靠著背，環顧四周。婷婷小姐的聲音一直是在電波裏傳播，從未這樣響亮地在空中出現，這種感覺，就如同她本人就在附近高聲朗誦一般。

  趙青的經驗告訴他：凡有怪異，必有危險。

  他們向著未知走過去。前方茵茵發出綠光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罐子。裏麵充滿了，綠色的發光液體。

  聲音似乎是從這個罐子上麵的天花板裏發出的。

  綠色液體裏似乎藏著什麽，不過被濃厚的綠色和不斷湧起的白色氣泡擋住了。

  罐子前放著兩張長台，上麵蓋著白色的布，白布中間隆起，看樣子是人形，有點兒像太平間裏放置的死人，但是又顯得臃腫。

  趙青當然不覺得意外，既然門外麵是人類博物館，後麵必然有個製作標本的地方。他剛才就猜測門後麵會看到什麽東西。說實話，並不比他猜的東西更可怕，倒是婷婷得到聲音出現，讓他感覺到說不出的怪異。

  他索性也不躲了，挺直身子走過去，順便打開了手上電台，發現婷婷小姐在電波裏念的，也是這首詩，隻是有大約0。2秒的延遲，另外，語調、語氣上，有微妙的，不易察覺的區別。

  感覺上，是兩個人，聲音非常接近的人，在以同樣的節奏，念同一篇稿。

  他關閉了電台，順手揭開了一張桌子上的白布。桌子上躺著的並不是他預計到的，身形鼓脹，奇形怪狀的亞人類，而是一個真正的人類，這個人他還認識，是安德森小隊的成員平克斯中士，一個沉默寡言的高大黑人。之所以顯得臃腫，因為他還穿著鼓鼓囊囊的戰鬥服以及防彈衣。

  中士雙目緊閉，嘴角滲著血，但是身上看不到傷痕，卡賓槍放在一側。

  張尋寧揭開另一邊的白布，趙青瞄了一眼，毫無懸念，是安德森小隊的另一名隊員，小個子的林奇下士，健壯的機槍手和爆破專家。不過他的主要武器不在手邊，但是腿上綁著手槍套，那裏插著一把手槍。

  趙青伸手探了探平克斯的頸部動脈，竟然還在微弱跳動。那邊張尋寧也在做同樣的事，他發現林奇也還有口氣。

  “少校，還活著！”

  “先退後。”趙青警告張尋寧後退，他自己並沒有後退，而是小心翼翼地翻過平克斯的頭，那裏並沒有腦機接口。這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在佛利蒙特實驗室，見識過燈塔改造人類，並企圖將其投入與人類戰爭的嚐試，雖然最終計劃失敗了，但是燈塔的賊心是不會死的。所以他先翻看了後腦，確定並沒有問題。

  “心跳很微弱，我有急救包，可以先給他們各打一針腎上腺素。”

  張尋寧說道。

  “你站在原地別動。”

  趙青加強語氣道。他察覺到了這裏的詭異氣氛在積累，無論如何，現在不是急著救人的時候。

  他向前走上台階，台階上，是不大的，帶有護欄的平台，那裏放置大罐子的平台。隱約可見，罐子的綠色液體中隱藏著什麽。似乎是一團白色物體。他上了平台，將眼睛貼到罐子上，可以看到，裏麵似乎是一隻腦子，比人腦要大一些。這個東西並不是完全懸浮在水中。它的上麵插著不少電極貼麵，貼麵上的連接線一直通向上方。他沿著線路向上看，線束在罐子頂部匯總成一根電纜，通向罐子銀灰色的蓋子。是否透過蓋子連接到外麵，他現在所處的這個角度，看不清楚。

  “又玩兒什麽花樣？”

  他小心翼翼走到一側，發現這裏有一道隻上的梯子，可以爬到罐子上。當然，對他來說，現在也並不急於研究走線。

  旁邊牆上還有一道透明的玻璃門，裏麵空間很小，很淺。可以看到牆上成列著十幾支槍，大部分是北約武器，也有中國的。從40毫厘榴彈發射器，到普通突擊步槍都有。而且每支槍邊上，都有一打與其配套的彈藥。他很少看到這樣成列武器的，隻要能打開這扇門，就能輕易將武器和彈藥結合起來，投入戰鬥。另外，牆上還有各種型號的防彈衣。

  所有的成列中，兩支6英寸槍管的。44手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兩支槍，比神秘人留給他們的，娘娘腔的PP手槍威力大得多，當然要駕馭這種大口徑手槍，需要強健的前臂，否則容易造成手槍脫手，砸到臉上。

  裏麵那支榴彈發射器，應該可以輕易炸開身後的那扇通電的門；不過，前提是先打開這扇玻璃門，當然對趙青來說，情報永遠是第一位的，現在千頭萬緒，也不急於一時。

  “少校，我看我們得趕緊救他們。”

  “我讓你站在原地警戒，聽明白了嗎？”

  這是趙青罕見地用嚴厲的語氣對張尋寧下命令，他發現張尋寧完全沒有察覺到所處的凶險。他惱怒轉過頭來時，發現林奇開始咳嗽。林奇身後的張尋寧，正用一種逆反期兒子才有的痛苦、壓抑、怨恨的複雜眼神瞪著趙青。

  “人家一直在等你們呢？”

  婷婷小姐突然說了這麽一句，打破了兩人的僵持。

  她之前一直在念詩，但是那些蠱惑性的鬼話，不是對他們說的。

  但是剛才某一瞬間，她似乎突然從裝腔作勢的詩朗誦中蘇醒過來。

  趙青抬手示意張尋寧不要說話，他站立原地看著上方，尋找那個不明的聲音源頭。

  張尋寧看著趙青背後我的罐子裏，墨綠色的水漸漸變淡，他也看到了裏麵的巨大的，插滿各種線的人腦。張大了嘴說不出來。就在他前麵不遠處，林奇的咳嗽越發劇烈起來。他實在很想過去幫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