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話很快在喧鬧的氛圍下煙消雲散，似乎唯獨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痕跡。

  眼前的孩子們圍著我和許墨，讓我有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但卻又不那麽真實。

  這時，另一個小孩弱弱的抽氣聲鑽進我的耳朵：“院長……小雨……嗚嗚嗚小雨好像不見了。”

  “我以為她自己回來了，可是好像沒有……怎麽辦啊嗚嗚嗚……”

  “這……別哭別哭，小雨肯定沒事的。”院長雖然在安撫著孩子，但語氣中明顯也慌了神。

  “別哭啦，姐姐和許墨哥哥馬上就把她帶回來，好不好？”

  我蹲下身，拍了拍小男孩的頭，但心裏其實並沒有底。

  熟悉的溫度覆上我的手背，輕拍了兩下：“院長，這裏的孩子們就麻煩你了。”

  許墨說完，我便和他來到操場上，但裏裏外外找了一大圈，都沒有看到人影。

  我遲疑道：“難道是在前麵一片混亂的時候……”

  “應該不會，院長找到孩子們後，就帶回了教室。”許墨搖了搖頭，思索道：“如果不是在回來後不見的，那就隻有一個地方了。”

  我驀然反應過來：“……廢棄校舍。”

  說出這四個字時，我的聲音微微顫抖，後背不自覺冒出冷汗：“許墨……”

  “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許墨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但他什麽也沒問，隻是自然地牽過我的手，好像隻是這樣也足夠了。

  “嗯。”

  我們穿過連通的小路來到那座廢棄的舊校舍，我伸手推開已經生鏽的鐵門，空氣中的鐵腥味隨著進入而不斷擴大。

  “小雨——你在這裏嗎——”

  寂靜的校舍回蕩著我的呼喊聲，但卻沒有人回應。

  突然，腳下傳來“嚓”的一聲輕響，在此時顯得異常突兀。

  我低下頭，似乎踩到了一個空的鐵皮盒子，從損壞程度上來看，已經有些年代了。

  封皮的包裝上蒙著一層泥，但依稀可以看見糖果的圖案。

  不知為何，這個糖果盒的模樣好像有些熟悉。

  我遲疑道：“外麵似乎沒有，進去看看吧。”

  “啊，好。”

  許墨的聲音把我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我扭頭看向他溫柔的雙眸，心裏有些安定。

  在我朝著陰森的建築邁開腳步的時候，許墨回頭看向這片空地，眼底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戾。

  他微微挪開腳尖，看向腳下那張已經模糊到辨認不清字跡的工作牌，狹長的眸子裏冰冷的沒有溫度。

  他很清楚，這段塵封的過去一旦揭開，意味著什麽，況且現在還不是時候。

  烏雲下的最後一點餘暉也隨風淡去，淒冷的舊校舍在月色的映襯下愈發陰森。

  在搜索完一樓的最後一間教室後，我們仍然一無所獲。

  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下一秒，一股溫暖的力量覆上了我的頭頂，輕輕地撫摸著。

  我仰起頭對上許墨的眼睛，他彎起來的眉眼中盛滿了月光。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似乎隻是這樣，焦躁不安的心情便得到了平息。

  “咚——咚——咚——”

  突然，一陣有節奏的撞擊聲從頭頂傳來，打破了寂靜。

  好像是球落到地上發出的聲音。

  許墨牽著我循聲向二樓走去，但在踏上最後一節台階時，聲音戛然而止。

  我緊緊地握住許墨的手，聽見自己愈加加快的心跳聲。

  一隻足球從漆黑的盡頭滾了出來，慢慢悠悠，停在了我們麵前。

  像是某種危險的誘惑，我鬼使神差地向前邁出了一步。

  “悠然，待在我身邊。”

  他話音剛落，刺耳的鍾聲響起，沉重中又帶著腐朽。

  “當——當——”

  心裏隱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沒來得及細想。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踢踏作響的小跑聲，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大姐姐！許墨哥哥！你們終於來啦！”

  小雨一頭紮進我的懷裏，有些委屈地撅著小嘴：“我在這裏等了你們好久呢。”

  我確認小雨平安無事後，故作生氣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那前麵姐姐叫你的時候，為什麽不回答呀？”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頑皮了，大家都很擔心的。知道了嗎？”

  小雨撅起的嘴巴微微抖動著，眼睛裏瞬間湧出了淚花：“可、可是……明明是你說的！你說，不管誰叫我都不許答應的，隻有藏到鍾聲響的時候出來，才算勝利……”

  “這不是我們的小秘密嘛……你還送了我布娃娃……”

  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這才注意到，小雨手上拿著一個布娃娃，準確地說，是一對。

  兩個長得一樣的娃娃，穿著相同的衣服，手拉著手。

  喉嚨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扼住，我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手掌的溫度被抽離，許墨蹲下身子，輕輕擦去小雨臉上的淚痕：“臉都哭花了。”

  他柔聲安慰道：“我替姐姐向你道歉，可以不生她的氣嗎？”

  小雨聽話地止住了哭泣，乖巧的點了點頭。

  “來，我們一起回去吧。”

  許墨邊說邊指了指小雨手上的那個布娃娃：“不過這個……可以先給我嗎？你拿著它，我就沒法牽著你了。”

  小雨聽話地點了點頭，將娃娃遞給了許墨。

  成功安撫了小雨後，我和許墨帶著她走出了校舍，此時，校長也已經趕了過來。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許墨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慢慢停住了腳步：“許墨，我……”

  他看向我，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柔聲道：“想繼續調查嗎？”

  我愣了愣，有些遲疑地點點頭。

  許墨笑著伸手揉了揉我的頭，好像並不意外我的決定。

  “我陪院長安頓好孩子就回來。”他柔聲道：“在這裏等我。”

  我點點頭，看著許墨離去的背影和他手中的布娃娃，月色的籠罩下，她們的模樣顯得尤為詭異。

  我喃喃道：“這個……究竟是誰給的？”

  “是我呀。”

  身後響起少女滿溢著笑意的聲音，輕輕柔柔，卻又讓人不寒而栗。

  我回過頭，她從陰影中緩緩走來，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不知名的恐懼攀上身體，我的脊背發涼，連指尖都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少女輕笑：“還喜歡嗎？我為你準備的禮物。”

  我不禁質問道：“……真的是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少女有些疑惑地打量著我，誠懇的口吻中聽不出半點假意：“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你，你應該知道的。”

  我冷聲道：“包括退化藥劑嗎？你為什麽要讓Evolver實現退化！”

  少女卻一臉真摯地看著我：“你好像誤會了。我沒有逼迫任何人，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我反倒覺得，這是個很聰明的做法。”

  我沉聲打斷：“你沒有權利這樣做。”

  少女笑著搖了搖頭，玩味的笑容裏帶著無奈與嘲諷：“你還是不懂。”

  “不過沒關係，還有時間。”

  她偏了偏頭，向我身後看去，接著撚起裙擺，微微點頭，笑容愈發燦爛：“你來了，許教授。”

  “希望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許墨沒有回答，他徑直向前，將我拉到身後，眼睛裏彌漫著一層殺意。

  心髒不自覺地亂了半拍，我下意識地握緊了許墨的手。

  盡管心裏有無數問題縈繞著，但我仍然堅定地看著另一個“我”，沒有一絲退縮。

  這一切似乎都在少女的意料之內，她綻放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從我們身邊悠悠走過。

  “哦對了，你一直在尋找的那樣東西……”

  少女頓了頓，眼神在許墨身上流轉了幾輪，接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其實一直都在眼前呢。”

  “看來，十七年前的事還不夠，電視塔的事也沒有給你教訓。”

  “你啊，還是這麽容易相信別人。”

  她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無人的孤兒院，顯得空洞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