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許墨在公車的最後一排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車廂中略顯空蕩，我的心情也漸漸變得輕快起來。

  我看向他，輕笑道：“大概還有一會兒才能到。”

  “我不著急。”許墨笑歎：“相反的，我倒是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再慢一點。”

  我忙道：“那可不行！”

  他滿臉笑意地看著我：“怎麽不行？”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頭：“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那……”

  許墨指了指我懷中那本，出門前又折回去取的小本子，輕笑道：“這個要做什麽用，總可以告訴我吧？”

  “也不行！”

  我邊說邊幹脆把本子藏到了身後，輕輕扶著許墨的腦袋轉向窗外。

  這個小小的移動空間，仿佛載著一整個世界的暖陽向著前方行駛。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當田野和鄉間小路出現在視野的時候，我就知道快要到了。

  下了車，我仰起頭深深地呼吸著春日的氣息。

  身旁的許墨注視著眼前的風景，眼裏像是有光閃過。

  我猜，他已經知道我們的目的地是哪裏了。

  “走吧。”

  說著，我自然地牽起了許墨的書。

  遠遠地，就看見了那棵高大繁盛的香樟樹，似乎不管是哪個季節，它都洋溢著濃鬱的生機和希望。

  我看向他：“許墨，你有猜到我們要來這裏嗎？”

  許墨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眉眼彎彎：“我隻知道，我的傻姑娘，好好記住了我的每句話。”

  我的臉頰飛快地湧上一抹紅暈。

  “快走啦！！”

  我不由分說地拽著許墨來到樹下，坐了下來。

  見許墨還站著，我下意識地拍了拍身邊的地麵。

  香樟樹的光斑星星點點地落在我們身上。

  許墨柔聲道：“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想來這裏了嗎？”

  “因為好久沒來了。”我低聲道：“很久沒有和你一起來了。”

  陽光順著縫隙傾瀉而下，順著許墨的輪廓，勾勒出一層溫和的光暈。

  “而且，還有一件事想和你一起做。”

  說著，我打開揣了一路的本子，這才露出裏麵夾著的一支小鉛筆，我拿起鉛筆遞給許墨。

  他輕笑道：“所以，現在是要一起畫畫嗎？”

  我驚訝不已：“你怎麽知道？！”

  許墨笑了笑，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猜的。”

  “但跟我們上次合作完成的那種，有點不一樣。”我解釋道：“簡單地說，就是你畫一筆我再畫一筆，然後組合成一幅畫。”

  “這樣啊，我好像明白了。”許墨點點頭，溫聲道：“具體怎麽做，可能要麻煩你來指導我。”

  我忙道：“很簡單的！你先畫第一筆！”

  他偏頭看向我：“畫什麽都可以嗎？”

  我笑著點頭。

  接收到我認可的信號後，許墨在空白的頁麵畫上了一條直線。

  我接過筆，思考片刻後，便在直線的中心畫了一株初生的幼苗。

  許墨低著頭，劉海在他的眼前形成淡淡的陰影。

  舉起的筆在紙上隔空描繪了許久，終於落在了幼苗的周圍。

  一個玻璃罩小心翼翼地將幼苗護住。

  片刻的遲疑後，我拿過許墨手中的筆。

  “幼苗呼吸不到空氣，會沒法長大的。”

  說著，我用另一頭的橡皮擦在玻璃罩的一側，擦出一個缺口，正準備下筆的時候，許墨突然開口道：“悠然，這次是你耍賴了。”

  我愣了愣：“啊？”

  許墨提醒道：“不是說，隻能一人一筆嗎？”

  “那就讓我也耍一次賴吧。”

  我在玻璃罩的上方，認認真真地畫了一隻停留的蝴蝶。

  我看向他，笑道：“你看，這樣是不是就完整了？”

  許墨盯著本子上的畫，眸光裏有什麽東西在閃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抬起頭，淺淺地笑了：“還不完整。”

  說著，許墨在我擦出的缺口處，畫上了一扇小小的門。

  “現在完整了。”

  許墨的指尖親昵地穿過我的頭發，手掌的溫度順著發絲傳遞全身。

  他溫柔地看著我，眼裏洋溢著模糊的光。

  香樟樹嘩嘩作響，陽光變得透明，在這片墨綠色的陰影下，我們仿佛與世隔絕。

  我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慢慢閉上了眼睛。

  所有的猜疑、不安、無助，都隨著破裂的肥皂泡化成七彩的光芒。

  我們在走過漫長的歲月後，終於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許墨……”

  他柔聲道：“我在聽。”

  我輕聲道：“即使我現在看不到明天的事，但我知道你會在。”

  他輕聲應道：“我也是。我不會離開的，永遠不會。”

  “這次，換我來做你的臂膀吧。”

  “可以相信我嗎？”

  我睜開眼睛，許墨微笑著拉起我的手。

  滾燙的溫度順著他的指尖在我的手掌中遊走，一撇、一捺。

  他輕聲道：“是你教我的。”

  我攥緊了手心，牢牢抓住了這份隻屬於我們的約定。

  從香樟樹離開的時候，金色的晚霞覆蓋了鄉間小路。

  分開前，許墨從兜裏摸出一把鑰匙，輕輕地放進我的手心：“對了，這個還給你。”

  他柔聲道：“真的可以自己回去嗎？”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許墨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尖，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在地麵緊緊交匯。

  ……

  回到家後，許墨打來了電話。

  “這次，要謝謝你。”

  他這句突如其來的感謝，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又突然說謝謝了……”

  “……”

  許墨笑了一下：“我覺得，現在的你，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我遲疑著開口：“不一樣？是讓人覺得更可靠的不一樣嗎？”

  “不僅僅是更可靠。而是一種，嫩芽抽出枝幹、慢慢長出花蕾的不一樣。”許墨認真道：“如同新生。或許越過風雪的倔強和堅定，會凝煉出令人敬佩的美麗。”

  “讓我不禁覺得……”

  我接道：“覺得Queen覺醒了？”

  “嗯？”許墨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笑了起來：“或許吧。”

  “接下來的局麵會很複雜。”

  他輕聲道：“不過我相信，現在的你，一定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