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空氣中令人窒息的尷尬絲毫沒有消散。

  拒絕和許墨和解後，我回到了臥室。

  或許，現在給彼此時間，都冷靜一下是最好的選擇。

  但在這段時間裏，他也沒有來找我。

  我不甘心地又看了眼手機，隻有不斷流逝的時間提醒著我，這場冷戰持續了多久。

  “……”

  “居然真的不解釋一下嗎！？”

  我氣惱地坐了起來，生氣底下藏著的都是委屈。

  長舒一口氣，我決定——

  主動出擊，解決問題。

  虛掩的門外透著淺淺的燈光，許墨應該還沒休息。

  我用力地點點頭，像是在肯定自己，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我鼓起勇氣推開了門，看到了雙手交叉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的他。

  或許是聽到我的動靜，他睜開眼睛看向我，平淡的眉眼下看不出情緒。

  我搶先開口：“我還是很生氣，但是……”

  “我不想自己生悶氣，也不想你這樣。”

  “我認識的許墨會告訴我原因，不管是好的壞的，他都會告訴我。”

  “所以……沒有別的事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我一股腦地說完便溜回了臥室，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問題也沒有完全解決，但心頭那股壓抑的氣還是消減了許多。

  門外傳來了細微的響動，燈光順著推開的門斜射進來。

  門口的身影似乎猶豫了一秒，接著朝床頭走來。

  我急忙閉上了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

  “悠然，你睡了嗎？”

  他低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保持著這個姿勢，紋絲不動，甚至努力讓呼吸都變得平緩。

  “睡著了也好。”

  許墨喃喃地說著，語氣裏是少見的孤獨，接著，他似乎沿著床邊坐了下來。

  他的呼吸順著夜色鑽進我的耳廓，聲音有些啞啞的：“或許，你永遠不會知道，確認你回來的時候，我的心情。”

  許墨的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柔軟，像是一枚輕拂在鮮血淋漓傷口上的羽毛。

  怕讓傷口更疼，卻又想要觸碰。

  “也許我做出第一個決定的時候，這些就注定會發生。”

  “我從來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但你消失的時候，我開始猶豫了。”

  “你說的沒錯，我以為你不會回來，我甚至……比任何人都要確定，你已經死了。”

  我胸口狠狠一震，聽見許墨些微的停頓，和一聲自嘲的輕笑：“看來，他們大費周折地讓我看到進化核，就是為了打破我所有的希望。”

  他的聲音裏有無盡的懊悔、自責、傷心乃至絕望……

  “我居然現在才明白。”

  突然出現的名詞從我耳邊一滑而過，我來不及細想，很快被許墨綿綿的聲音和湧出的情緒包裹。

  “當我開始習慣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的時候，你卻又出現了。”

  “雖然，那並不是你。”

  “我知道你是我的執念，但我……還是不舍得放手。”

  他說出的每個字都輕到幾乎消失在靜謐的空氣裏，卻重重地落在我的心上，掀起一圈圈的漣漪。

  “悠然。”

  “你讓我明白了，一個普通人的恐懼。”

  “我害怕失去你。”

  “因為我已經知道，這是我無法承受的代價。”

  “我必須……留住你。”

  就這樣安靜了許久，許墨沒有再說話。

  我能聽見他的呼吸，也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

  像是雨後霧氣蒙蒙的森林。

  我突然很慶幸，如果不是這黑夜，我慌亂的心跳和呼吸恐怕早已無處遁形。

  我悄悄地眯起眼睛，許墨背對我坐著，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月光沿著他的輪廓描繪出好看的光影，他似乎塌下了肩膀，像是被什麽壓著，又像是終於卸下了什麽。

  我盯著那道身影看了一會兒，再次閉上了眼睛，內心浮起一絲酸楚的安穩。

  黑暗之中，我好像看到那枚沾了血的羽毛，在空中飄飄搖搖……

  終於，無聲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