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周身被吞沒的虛無感再次朝我襲來。

  黑暗變得輕盈，四周散落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這無數扇門之外，似乎有更廣闊的世界在等著我探索。

  我的意識卻始終籠著一層無窮無盡的悲傷。

  忽然有聲音在寂靜深處回響，逐漸靠近，我的眼簾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身體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住了。

  “怎麽不說話？”

  他的聲音很輕，低頭注視著我，溫柔又無奈的口吻卻無比熟悉。

  我怔怔地看著麵前的李澤言，有點失神，似乎有很多話湧上嘴邊，可又被什麽堵在喉嚨裏。

  是該告訴他，我有多想他，還是告訴他，我已經成功找到了拯救世界的辦法？

  如果站在我麵前的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他，這次，也一定會笑著跟我說做得不錯吧？

  可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卻隻化作一句——

  “我……我該不是在做夢吧？”

  “你不是根本就不記得我……”

  他輕輕歎了口氣，上揚的嘴角又分明都是寵溺：“是不是要我叫你一聲‘笨蛋’，你才知道，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誰？”

  我看著他，明明心裏是喜悅的，眼淚卻不爭氣地一點點往外湧，最後再也忍不住，幹脆放聲大哭起來。

  李澤言罕見地慌了一瞬，抬起手似乎想幫我拭去眼淚，伸到一半卻又改了動作，輕輕將我摟入懷中。

  “怎麽哭了？”

  溫柔的聲音從頭頂落下，我說不出話，隻能拚命地搖頭，一邊重重地抽著鼻子。

  我要怎麽告訴他，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得太久了？

  因為激動，我的聲音有些發顫：“可是你怎麽會……”

  李澤言柔聲安慰道：“別急，慢慢說。”

  我抽了下鼻子，低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的手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語氣像是哄著一個摔破了膝蓋的小女孩那樣輕柔。

  “是因為你，我才能來到這個維度更高的空間，也有了所有世界的記憶。”

  “……之前穿越時間的時候，我就在這些不同的世界線裏。”

  我連忙抬頭：“……那你肯定也記得自己拿槍指著我了！”

  聽到我的話，他停在我背上的手似乎頓了一瞬，所有情緒都藏在了既無奈又想笑的眉眼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記仇了？”

  我忙道：“好不容易揪著你的小辮子，我當然要趁機訛……討回公道了！”

  李澤言勾了勾嘴角，不由輕笑起來：“那你已經想好懲罰措施是什麽了嗎？”

  〖選項1：每天三個布丁〗

  我想了一下道：“那就……每天三個布丁？”

  他微微挑眉：“牙齒不想要了？”

  我忙道：“……那就兩個！不能再少了！”

  他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地歎了口氣：“……笨蛋，還真跟我討價還價起來了。”

  原本隻是開玩笑的話，卻被他當了真，看著他無可奈何的表情，我飛快改了口：“好啦好啦，那就換成每天都能見到你，這個願望可不可以？”

  〖選項2：一個月長假〗

  我想了想，笑道：“嗯……等這一切結束之後，就給我一個月的長假。”

  他微微挑眉：“……就這點要求？”

  “沒說完，還要附帶一個你……”

  說著，我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聲音也小了下去。

  他輕笑了聲：“……果然不能指望笨蛋有什麽大出息。”

  我小聲嘀咕道：“那你要是想給我放個一年半載，也不是不可以……”

  （下同）

  我在他懷裏調整了個姿勢，仰頭看他，他的唇角弧度一點點向上，可眉宇間卻隱隱透著擔心。

  我踮起腳，忍不住伸手一點點撫平他皺起的眉頭，臉上的表情也故作嚴肅起來：“要不是經過這次鍛煉，我還沒有意識到，總裁大人從前有多縱容我。”

  “我……我現在覺得寫策劃案也挺好的，心智和毅力也得到了提升。”

  “而且你們資本家不是常說，苦難是最大的財富之類的話麽，所以……”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抓起了我的手腕，聲音一字不落地抵達我的耳畔。

  “縱容你一輩子也沒關係。”

  “從前希望你多吃點苦，是希望你站在任何困難麵前時，都會有不退縮的決心。”

  “但現在——”

  他的聲音頓了頓，伸手輕輕蹭了蹭我仍紅腫的眼眶。

  “就好好地待在我的身邊。”

  他的聲音打亂了我呼吸的節奏，心也跟著漏跳一拍。

  我忙岔開話題：“話、話說回來，你剛才說，看到了不同世界的我們……其他世界是什麽樣的？”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越來越燙的臉，微微彎著唇角，眉眼終於舒展開來：“故事太長，以後慢慢講。”

  他的手臂再次落在我的腰間，讓我陷入他的擁抱之中，聲音忽然變得很輕：“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

  “無論在哪個世界，我們都會相遇，我注定被你吸引。”

  所有的惶惑不安，似乎都在他平穩的聲音中悄然落地。

  即便這些天無法傾訴、無路可退，甚至不知如何向前，可每一次和他相遇，我好像都會想要咬牙多堅持一些。

  就算被他當作是不自量力的普通人、甚至還被懷疑成BLACK SAN的成員，但他也從未吝嗇過他的信任。

  他見我半晌不說話，不由微微蹙眉：“怎麽眼睛又紅了？”

  “……感、感動的！”

  我再次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淚憋回去，李澤言伸手擦了擦我濕漉漉的眼眶，喉間壓著一絲低低的笑：“看來，你的淚點真的很低。”

  我忙道：“好……好了，先讓我們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看向我，輕聲道：“已經知道怎麽做了嗎？”

  我低聲道：“還不太確定……”

  自從跨入Black 起，我便處於一種緊張害怕的情緒中。

  雖然逼迫自己走到了這裏，但我的潛意識裏，仍在逃避“Queen”背後的重擔與艱險。

  李澤言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再次拍了拍我的背，以示鼓勵：“之前不是還自信滿滿地說，要‘拯救世界’嗎？”

  “這次，也證明給我看。”

  到了這一刻，我的心卻因為他的話而堅定下來。

  我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再次抬頭，望向浩瀚空間中漂浮著的一扇扇光門。

  即便被告知了身為“Queen”的自己能左右未來的命運，但置身於浩瀚的時空之外，卻還是有種渺小感和不真實感。

  可與之前不同，初入這個空間時的忐忑、恐懼、茫然似乎都煙消雲散了。

  而Black 也卸去了森然冷峻的麵孔，無聲地接納了我。

  我能感覺到，有股隱秘的力量貼合著流動的時空延宕，竟然看不見摸不到，但卻融於我的感知之內。

  精神越集中，這種感覺越清晰，就連脖頸上的鑰匙也共鳴似的在衣襟下隱隱顫動。

  似乎隻是一瞬間，我的意識來到了一個更廣闊的空間，腦海裏也注入了許多不曾了解的東西——

  原來我能看到所有的未來，隻有當世界線歸一時，Queen的力量才會覺醒。

  那些代表著不同時空的門似乎都在朝我開啟，隻要我朝那扇門走過去，它們就會接納我，帶我前去無數世界中的任何一個。

  ……未來真的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嗎？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鑰匙，心也微微繃緊。

  真相抽絲剝繭，層層展露在我的麵前，比起最初的難以置信，我也開始靜下心，思考這一切的聯係。

  另一個心懷怨恨的“我”，誕生於一次次死亡和重生中，而世界線也在每個循環開始的節點開辟出新的分支。

  如果要完全獲取Queen的力量才能阻止卓以，那麽，讓世界線收束歸一，是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這樣一來，無論是我自己還是這個世界，一旦失敗就再也沒有重來的可能了。

  李澤言仿佛察覺到我的心思，又將我的手攥的更緊了些，輕聲詢問：“怎麽了？”

  我遲疑道：“……好像，隻有世界線收束歸一的時候，我才能獲得覺醒的力量。”

  “……可一旦世界線隻剩下一條，無論結局失敗還是成功，就再也沒有重來的可能性了。”

  “做任何決定都是痛苦的，但不做決定，隻會延長痛苦。”李澤言輕聲道：“無路可走的時候，就堅定前進的方向。”

  “這次也一樣，不用多想。你做得到，而且會做的很好。”

  他的聲音像鎮定劑般安撫著我的心，我捏了捏掌心，不再猶豫。

  環顧著這浩渺空間中漂浮著的無數扇光門，我再次強迫自己集中所有精神。

  抹去世界線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難，我集中精力，去撲捉那絲縹緲的連接紐帶，同時也做出我的選擇。

  那扇門在我麵前化作齏粉似的星光，簌簌掉落、漸漸消散。

  我沿著無垠的空間向前走，每走一步，便有一扇門隨著我的意識關閉。

  直到隻剩下最後的、唯一的一扇門，通往唯一的世界線。

  李澤言仍然站在我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目光裏滿是鼓勵和肯定：“去吧。”

  我點點頭。

  巨大的陰謀將我們傾覆並推向盡頭之前，總是沒有半分征兆。

  誰能想到，初遇時，把說服他當做最大困難的我，會和他並肩站在這裏，共同抉擇世界的命運呢？

  但隻要有他在身邊，就算不能回頭，我也會有勇氣走的更遠。

  或許希望，就在我們與下一秒之間。

  我義無反顧地繼續往前走，走向最後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