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周身被吞沒的虛無感再次朝我襲來。

  黑暗變得輕盈，四周散落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這無數扇門之外，似乎有更廣闊的世界在等著我探索。

  我的意識卻始終籠著一層無窮無盡的悲傷。

  似乎有一股微風悄悄吹過，帶來淡遠如煙的銀杏香氣，無比澄澈，卻又無比令人安心。

  恍惚間，我看見一個分外熟悉的人影慢慢朝我走來。

  熟悉的輪廓、麵孔，一一與深藏於心的那個人重疊。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其他東西，瞳孔裏隻映出他這個人。

  白起輕輕開口：“我回來了。”

  “我……”

  明明是該喜悅的重逢時刻，我卻喉嚨發緊，說不出一句話，眼淚不聽使喚地從眼角滑到腮旁。

  囤積的委屈和絕望終於衝破時空的枷鎖，不可抑製地傾瀉出來。

  “我哭一小會兒就好……”

  害怕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模樣，我低著頭，用手背蹭著不斷湧出的眼淚。

  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抬起的手僵了半天，才伸過來輕輕拍著我的背：“是不是等了很久？”

  我啜泣道：“你怎麽才來……你知不知道我……”

  我好像有太多的話想告訴他，可千頭萬緒湧上心頭，歸根結底不過是，見麵時無數次被壓在心底的一句——

  選項1

  “我很想你……”

  我抱住他，眼淚都擦在他的衣襟上。

  他並不說話，隻是溫柔地撥了撥我的頭發。

  回到熟悉的臂彎，臉埋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能聽見他心髒有力的跳動。

  他的下巴輕輕壓著我的發頂，聲音很低：“我也是……很想你。”

  選項2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下一秒，所有的哭聲、顫抖、委屈都淹沒在他的擁抱裏。

  回到熟悉的臂彎，臉埋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能聽見他心髒有力的跳動。

  我急急道：“你的身體怎麽樣？是不是受了很多傷？那天之後發生了什麽？”

  “一回軍隊就接受了治療，都是小傷，不礙事。”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自己受傷的部分，垂眸看向我。

  （下同）

  “……抱歉，這些天沒能陪在你身旁。”白起滿是自責：“還總是懷疑你、責備你，對你說了那麽多重話。”

  我愣愣道：“可是你不是——”

  白起低聲道：“所有世界的記憶我都看到了。”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有很多話要說，卻又回歸了沉默。

  我忙道：“不是這樣的，即便你比從前凶了點，你也很好！”

  “就算我對你來說是陌生人，你還是冒著危險救了我很多次。”

  然而，一旦回想起“怪物”這兩個字，人們提起N時嫌惡的表情，我的心就又更痛了些。

  在我沒有參與過的人生裏，他一定經曆過很多痛苦吧？

  他卻從未提及，好像那些沉痛的過往對於他而言，僅僅是一些不足為道的碎片。

  “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所有人，即便背負著誤解和偏見，也從未動搖過……”

  我越說越語無倫次，眼淚跟著掉了下來，白起卻抬起手，指腹以最輕緩的力道掠過我的眼瞼。

  見我的眼淚止住了，他的掌心從腮邊滑向下巴，托起我的臉，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一臉心疼：“瘦了。”

  我紅著臉小聲道：“我、我怎麽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他的唇邊漫起笑意，握住我的手，一點點撫摸著他臉的輪廓。

  “要檢查一下嗎？看看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不是真的白起。”

  明知他是開玩笑，指腹下的溫熱，卻還是讓我的心為之一顫：“……你明明也瘦了！”

  白起眼裏滿是笑意，一臉寵溺地看著我：“……”

  籠罩在心頭的最後一絲難過，此刻也一掃而空，我望著他的眼睛，將自己心中所想，一字一句地說給他聽：“雖然，我不知道你在這個世界經曆了什麽……”

  “但是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是我認識的那個白起，從未改變過。”

  聞言，他呼吸一窒，似乎明白了我在說什麽，卻隻是用更用力地擁抱來回答我。

  我忽然想起：“不過說起來，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起輕聲道：“是因為你，我才能來到這個維度更高的空間，也有了所有世界的記憶。”

  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忍著笑忽然不說話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你怎麽忽然笑了……難道你在其他世界看到什麽了？”

  “不著急，以後慢慢說。”

  他的下巴輕輕蹭著我的發頂，聲音也低了下來：“反正，無論在哪個世界，我都會在你身邊。”

  “不會不告而別。”

  好像一聽到他的聲音，所有的不安、惶惑都蕩然無存了。

  即便我們抱著不同目的，各自遠離……如果不是他給我的力量，我或許時至今日，也不會有獨自麵對的勇氣。

  從前隻要觸及到自己無法麵對的事實，我總會扭轉思維、拒絕細想，可是，好像一旦有白起，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接下來，就要看我的努力了！”

  他輕輕點頭：“嗯，一切有我陪著你。”

  我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再次抬頭望向浩瀚空間中漂浮著的一扇扇光門。

  即便被告知了身為“Queen”的自己能左右未來的命運，但置身於浩瀚的時空之外，卻還是有種渺小感和不真實感。

  可與之前不同，初入這個空間時的忐忑、恐懼、茫然似乎都煙消雲散了。

  而Black 也卸去了森然冷峻的麵孔，無聲地接納了我。

  我能感覺到，有股隱秘的力量正貼合著流動的時空延宕，竟然看不見摸不到，但卻融於我的感知之內。

  精神越集中，這種感覺越清晰，就連脖頸上的鑰匙也共鳴似地在衣襟下隱隱顫動。

  似乎隻是一瞬間，我的意識便來到了一個更廣闊的空間，腦海裏也注入了許多不曾了解的東西——

  原來我能看到所有的未來，隻有當世界線歸一時，Queen的力量才會覺醒。

  那些代表著不同時空的門似乎都在朝我開啟，隻要我朝那扇門走過去，它們就會接納我，帶我前去無數世界中的任何一個。

  ……未來真的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嗎？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鑰匙，心也微微繃緊。

  真相抽絲剝繭，層層展露在我的麵前，比起最初的難以置信，我也開始靜下心，思考這一切的聯係。

  另一個心懷怨恨的“我”，誕生於一次次死亡和重生中，而世界線也在每個循環開始的節點開辟出新的分支。

  如果要完全獲取Queen的力量，才能阻止卓以。那麽，讓世界線收束歸一，是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這樣一來，無論是我自己，還是這個世界，懸於一線的命運便隻有一次機會了。

  我真的有能力扭轉未來的命運嗎？

  白起見我遲遲沒有動作，擔憂道：“怎麽了？”

  “……我隻是一時不知道怎麽選擇。”我遲疑道：“如果說，隻有通過收束世界線，才能獲得打破卓以夢境的力量……”

  “那麽剩下的唯一現實，即便失敗了也無法改變。”

  他輕聲道：“你是在擔心自己失敗？”

  我點點頭：“……嗯。”

  白起握起我的手，認真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放下Queen的身份，去做你想做的事。”

  “你不用活在別人的期待裏，也不用被任何身份束縛，更不用去逼迫自己背負那些沉重的後果。”

  他的聲音一點點變得溫柔堅定：“當初，也是你讓我知道，人要沿著自己的路向前走，不管通向哪裏。”

  我遲疑道：“……當初？”

  “咳……沒什麽。”

  白起的眼神挪開了一瞬，臉色微微泛起紅暈。

  好像在他麵前，我從來不用斟酌措辭，不用壓抑情緒，更不用為了成為“Queen”而拋棄自己。

  即便在不認識我的時候，他也告訴我，我可以拋下這些被強加的身份，可以去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是他幫我找到了我自己。

  調查‘恒冬’事件也好，開啟Black 也好……就算我不是Queen，我也想要做到這些。

  比起成為掌控一切的Queen，我更想守護我愛的人和這個世界。

  即便這個句號畫得不夠完美，可我也不會再止步不前了。

  我曾以為，堅持下去是因為別無選擇，可這時我才明白，是他一直都在給予我篤信的力量。

  環顧著這浩渺空間中漂浮著的無數扇光門，我再次強迫自己集中所有精神。

  抹去世界線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難，我集中精力，去撲捉那絲縹緲的連接紐帶，同時也做出我的選擇。

  那扇門在我麵前化作齏粉似的星光，簌簌掉落、漸漸消散。

  我沿著無垠的空間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便有一扇門隨著我的意識關閉。

  直到隻剩下最後的、唯一的一扇門，那便是通往唯一的世界線。

  巨大的陰謀將我們傾覆並推向盡頭之前，總是沒有半分征兆。

  那個曾經把白起當做“打架很厲害的學長”的自己，大概也不會想到有這麽一天——

  我們並肩而立，成為彼此最重要的依靠，共同抉擇世界的未來。

  但隻要有他在身邊，我就有了前行的勇氣。

  或許希望，就在我們與下一秒之間。

  我義無反顧地繼續往前走去，走向最後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