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隱約透出一絲光亮，黎明近在眼前。

  借著微亮的天光，我才發現，就連自己的手上都染著Helios的血。

  我收斂起心神，毫不猶豫地將他推向副駕，打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他看向我，一時愣住，正要開口：“你——”

  我急急道：“放心，我會開車！”

  都傷成這副模樣了，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再逞強……

  雖然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可一看到這輛車上莫名其妙多出的按鈕和儀表盤，我頓時傻了眼。

  他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真的會開？”

  我隻強裝鎮定：“……你、你係好安全帶了嗎？”

  Helios：“……”

  我握緊方向盤，深吸了一口氣：“是你說的，我是你唯一的共犯。”

  “我……我會無條件相信你，請你也要相信我！”

  說著，我一腳踩下油門，伴著發動機隆隆的轟鳴聲，車子揚長而去。

  淩晨的公路空曠而安靜，道路延伸向遠方，仿佛沒有盡頭。

  大概是最後拉著我逃跑時耗盡了所有體力，Helios閉著眼睛，眉宇間籠著一層淡淡的疲憊，沒有說話。

  可是緊攥著的右手卻不曾鬆開，似乎握著什麽重要的東西。

  正當我忍不住從後視鏡偷瞄時，他忽然冷冷地睜開了眼睛：“你在看什麽？”

  “沒……沒看什麽。”

  我忙岔開話題道：“……要不我們聽點音樂放鬆一下？你喜歡什麽風格的音樂？”

  他重新閉上眼睛：“車上沒有這種東西。”

  我隻好沒話找話：“……那你的傷嚴不嚴重？疼不疼？那個Evol反作用裝置很厲害嗎？我們要不先去醫院……”

  可能是嫌我的問題太多，Helios冷聲打斷：“……不用你多管閑事。”

  “可是你的傷——”

  我話音未落，身後一陣急促的槍響忽然劃破了寧靜。

  從後視鏡看去，黑暗中隱隱約約出現幾道車影，正全速朝我們逼近。

  我緊張道：“是特遣署的人嗎？他們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握著方向盤的手黏黏糊糊，全是汗水，緊繃的神經還沒來得及放鬆，槍聲再次擦著耳膜響起。

  “砰、砰——”

  危機迫在眉睫，我咬著牙，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還得再開快點！

  就在快到下個路口時，Helios忽然反應極快地握住我的手，將方向盤猛打幾圈。

  急轉彎的車身猛烈搖晃，等好不容易恢複平衡，我這才心有餘悸地發現，地上躺著一輛正冒著煙的車。

  我暗自後怕不已：“……好險！”

  Helios一臉警惕：“注意力集中點，當心還有埋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城市的燈光漸漸遠去，樹的剪影在夜色中化為濃黑。

  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砸向車窗，刺耳的槍聲在寒風中回蕩，一切就像一場沒有終點的末路逃亡。

  特遣署到底是為了我竊取的情報，還是為了他手裏的那個東西？

  劇烈撞擊後，Helios的傷似乎更嚴重了些，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極力壓抑著的喘息也愈發急促。

  隻要能逃出去，隻要能逃過這一劫——

  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隻聽到Helios忽然喝道：“小心！”

  迎麵而來的車燈光束裏，突然閃進一輛卡車！

  眩目的白光頃刻填滿視線，尖銳的呼嘯聲破空而至。

  急急刹住的車不受控製地沿著冰麵打滑，重重地與地麵相撞。

  在車身倒地的那一刹那，忽然有人撲了過來，將我牢牢護在身下。

  手背後的世界軟綿綿的，有幾分溫暖，明明渾身都疼的說不出話來，我的心裏卻湧上一股奇異的安心。

  好像隻要有他在身邊，就算沒有任何底氣，卻也沒有任何畏懼。

  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我隱約看見，那個原本被Helios緊緊握在手中的黑匣子飛了出去。

  ——能讓他不惜受重傷，也要拚命拿到的東西，應該很重要吧？

  我下意識伸出手，接住了那個黑色匣子。

  ……

  城市的另一邊——

  層層藤蔓的遮蔽下，一棟銀白色的高樓佇立在黎明之中。

  被雪覆蓋的城市仿佛剔除了所有衰敗腐朽的事物，一切都是嶄新明亮的。

  高大的穹頂透入晦暗的天光，暗處的男人雙腿交疊，坐在長椅之上。

  四周懸著散發出微光的顯示屏，畫麵不斷閃爍，而他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的棋盤。

  黑白棋子立於棋盤兩側，似乎蓄勢待發，他俯身，黑色手套包裹著的修長手指，輕輕捏起一枚白棋。

  他凝視著這枚被困在指尖的小小棋子，似乎正在思考什麽，低垂的眼眸讓人看不穿情緒。

  此時，屏幕“滴”了一聲，他抬起眼。

  屏幕上的畫麵忽然凝固住，模糊了一下，繼而放大，定格在一輛翻倒在地的越野車上。

  畫麵中，重傷的Helios昏迷不醒，懷裏卻緊緊護著一個女孩，遠處，幾道刺眼的車燈光束正在靠近。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女孩，指節隨著思緒輕輕叩擊著扶手，在看見她握在手裏的物體時，輕輕眯了下眼睛。

  ……

  淩肖煩躁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女孩的電話。

  幾聲響鈴後，他忙開口問道：“逃出來沒有？”

  電話那頭卻沒有傳來女孩的聲音。

  他眉頭輕皺：“嘖……怎麽切到語音留言了。”

  淩肖想了想道：“東西到手了，就別管這麽多有的沒的。”

  “要是真沒地方待了，我這邊還有個空著的工作室。”

  “沒其他了，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