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踏入生命科學研究的舊址，一切與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麽不同。

  荒蕪的空地上，積雪上幾行腳印一直延伸到遠處的那棟建築，驗證了我的想法。

  我放輕了腳步，放緩呼吸，跟著雪地上的腳印慢慢接近那棟孤零零的屋子。

  研究所的門沒有關，大門敞開著，地上還有被人抖落的積雪。

  一陣物體破碎的響動伴隨著人聲從屋子深處傳來，我循著聲音走近，越靠近，夾雜其中的許墨的聲音就越清晰。

  突然，一聲淒厲刺耳的叫喊聲完全打破了寂靜。

  我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腳下踩裂了掉落的雜物，發出不小的聲響。

  “誰？！”

  銳利的目光伴隨著聲音，幾乎是同時落在我身上。

  糟糕！

  我抬頭，半掩的門後，大廳裏的一切都映入眼簾。

  我最先看到的是站在窗邊的許墨，冷冷雪光從窗外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毫無溫度般、冰冷得可怕。

  大廳中間站著黑色皮衣的女子，剛才的質問聲就是她發出的，那雙無機質般的灰瞳，瞬間喚起了我記憶深處的恐懼。

  她怎麽會在這裏？！

  我警惕地看著這個曾經在電視塔上見過的，BLACK SAN的一員。

  她比我遇見的絕大多數Evolver，都要更加危險。

  地上跪著的青年被她輕易地用一隻手壓製著，麵容扭曲眼神渙散，口中還在喃喃地說著什麽。

  我仔細去聽，頓時被他詭異的語氣驚得心底一寒。

  “Evol都該死……你們都會死……”

  他的話戛然而止，壓著他的人不耐煩地抬手將他擊暈了，然後直起身，正麵看向了我：“既然你看到了……”

  她注視我的眼睛微眯，從中透露出的危險訊息讓我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想要奪門而逃。

  但她的動作更快，憑空而生的灰色霧氣，挾帶著讓人窒息的危險瞬間撲向了我。

  無邊的灰霧還未接觸到我，就已經有灼燒的刺痛感從皮膚上傳來。

  “啊！”

  我控製不住地尖叫了一聲，真切地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

  “停手。”

  這冰冷的兩個字宛若救命的福音，下一秒就要吞噬我的灰色霧氣，隨著他的語音落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呼……呼……”

  我虛脫地靠在身後的門柱上，劫後餘生的喜悅占據了一切。

  黑衣女子看向許墨：“有人看見了，沒事嗎？”

  收手的人似乎不打算放過我，我緊張地看著她和許墨，拚命思考著逃脫的方法。

  而許墨仿佛已經知曉了我的想法，他看著狼狽喘息的我，眸光沉沉，讓我捉摸不透。

  我不敢輕舉妄動，心慌意亂地等待著許墨的回答，就像等待死亡的判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心中殘留的希望漸漸渺茫。

  “我來處理。”

  許墨終於開口，但卻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種回答。

  我有些絕望地看著這個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人，猜測他是不是想親手殺了我，或者……願意放我離開？

  “Artemis，你先帶人離開。”

  許墨的視線轉開，落在地上暈倒的人身上，被稱作Artemis的黑衣女子遲疑了下，輕點了下頭：“不要影響我們的行動，Ares。”

  說完，她冰冷的眼神掃過我，然後伴隨著空氣的扭曲，和地麵上的人一起消失了。

  陰暗的大廳裏，隻剩下了我和許墨兩個人。

  我張開口，有無數的疑惑想問出來，最後，卻還是心中那個執著的問題先脫口而出：“你為什麽要救我？”

  危險的預感並沒有遠離，我固執地看著許墨，看著他的冷漠中帶著漫不經心，好像我隻是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計劃外的決定容易導致變故，而你，也許還有可利用的餘地。”

  他淡淡地回答，連語氣都沒有波動一分。

  我終於從他的眼中看懂了他的意思，但這真相卻那麽傷人。

  我喃喃道：“我隻是……實驗素材嗎……”

  我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麽，還想要再聽見什麽回答，直到許墨再一次地打破了我所有的自以為是。

  許墨嘴角輕挑：“還有其他答案嗎？”

  他的嘴角不帶笑的時候，整個人就褪去了溫和的假象，輕易讓人感到無言的恐懼。

  即使我以為自己已經能坦然麵對，但心裏還是狠狠刺痛了一下。

  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不管是許墨，還是Ares。

  他緩緩道：“比起這件事，我更好奇你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我……”

  想好的借口在他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光中再無法說下去，我隻能避開他的視線，艱難地反問他：“你又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最高生命科學研究所舊址這麽特殊的地方……”

  “如果我將許墨教授出現在這裏的消息放出去，一定會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吧？

  聞言，許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他走到剛才那個青年倒下的地方，地麵上還殘留著一灘刺眼的血跡。

  許墨低聲道：“這就是你要的原因。”

  “你說什麽？”

  我不解地看著他，沒有明白他說的兩者間的關係。

  他繼續道：“十七年前，最高生命科學研究所的服務器受到黑客攻擊，大量基因數據泄露。”

  “其中，除了Evol基因的攜帶者外，還有唯一一例Queen基因的攜帶者。”

  他的話像驚天霹靂，我除了震驚，再顧不上其他。

  曾經的基因數據真的泄露了嗎？

  許墨、還有剛才被抓的那個人，都是為了這些數據而來嗎？

  我越想越亂，最後幾乎能確認自己的猜測。

  ——他們是在找Queen！

  我壓抑不住聲音裏的心慌和不安，急切地看著許墨：“可是，這裏的資料和數據不是都被銷毀了嗎？”

  “你可以這樣認為。”

  許墨的眸光漸深，似是而非的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你……為什麽要告訴我的這些？”

  “因為……你知道的比我猜測的更多。”

  說著，許墨步步逼近，他沒有回答我。

  他的身形一半隱在陰影裏，一半落在雪光下，墨色的眼眸中閃過了冷光：“從上一次見麵時，我就發現了……”

  他薄薄的唇角上揚起詭異的微笑，冰冷、狠戾、無比陌生。

  “到底是什麽讓你確信，我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