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街角的紅綠燈止住了我們的腳步。

  眼前的中心商場被慶典的燈飾點綴得閃閃發光，每個櫥窗裏都有著不一樣的主題。

  不同的燈光和布景組合成各式各樣的小小世界，讓人不禁想要靠得更近一些去看。

  我驚歎道：“原來這邊也有燈飾展啊！”

  白起輕輕點頭：“嗯，我也是之前偶爾路過才知道的。那時就想帶你過來看看。”

  他的話輕柔地掃過我的心尖，像是和煦的春風，讓心花開得一片爛漫。

  然而還沒等到綠燈亮起，中心商場的燈光就一層層熄滅了。

  一秒鍾之前還燈火輝煌的大樓，眨眼間就黯然失色。

  那些帶著燈飾的櫥窗倒還亮著，隻是已經不能進去參觀了。

  白起的側臉看上去也黯淡了幾分，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是在自責：“……是我沒有看好它關門的時間。”

  我忙道：“沒關係，我們改天再來也可以。”

  “不用。”

  意料之外，他果斷地拒絕了我的提議：“現在就行。”

  說著，他好看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誌在必得的笑容，利落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攏到我的肩上。

  我吃驚地看向他，一時猜不出他想到了什麽主意。

  “不是已經關門了嗎？”

  他眉毛一挑，輕笑道：“我什麽時候這麽守規矩了？”

  正在倒計時的綠燈不住地閃爍，躍動的節奏正好趕上我加速的心跳。

  趕在交通燈變色之前，白起摟著我的腰一躍而起，輕盈地帶著我從上空越過了馬路。

  微涼的氣流迎麵撲來，我隻好半眯起眼睛，感覺著變幻不息的光斑緩緩掠過眼皮。

  撲在臉上的氣息突然混入了烤紅薯的味道，香氣配合著燈光，組合成讓人心情愉悅的微風。

  “好香……”

  我沉浸在這份簡單的幸福之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想吃的話，我們等一下去買。”

  耳邊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調侃，我羞得睜開了眼認真否認：“我隻是感慨一下而已……啊！”

  我這才發現，我們不知不覺已經懸在了半空之上，不禁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袖。

  白起柔聲道：“害怕就別看地麵了。”

  我忙道：“我，我沒有……”

  他輕笑了聲：“那手怎麽抓得這麽緊？”

  我不好意思地低頭：“……隻是一時有點不適應！”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他帶到空中，但我總感覺，距離上一次已經很遠、很遠了。

  我慌亂地想要鬆開手，又被他輕柔地牽了回去，放在了自己的手肘上。

  “以後多帶你適應。”

  他的尾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上揚，像是在打趣，又像是許下約定。

  耳際的風聲嘩嘩作響，卻吹不散他溫熱的體溫，和直率又不失體貼的話語。

  他輕聲道：“看，是你喜歡的兔子。”

  我順著白起手指的方向看向櫥窗，裏麵果然有一片活靈活現的兔子燈。

  他意外地對這些燈飾好像也很感興趣，一會兒給我指這邊，一會兒又讓我看那邊。

  目不暇接的我還沒來得及回味這一層的內容，又被他帶往了下一層的櫥窗。

  我們細細觀賞著櫥窗中的春夏秋冬，一時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流轉的燈光代替被雲層遮擋的星光，點亮了我的心情。

  看著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好像也落入了櫥窗裏，那個四季顛倒的時空。

  這一層的櫥窗裏，金色的銀杏紛紛揚揚地飄落，隨著秋風旋轉出輕盈的舞步……

  我想起和白起重逢的那個秋天，不由地看向了他，卻正好撞進了白起的眼裏。

  “你……”

  “你……”

  我們兩人同時開口。

  突然——

  整點的鍾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視，歡快的曲調從商場最高處的鍾塔傳來。

  “當——”

  平日緊緊鎖著的鍾樓大門徐徐打開，一支小小的木偶儀仗隊分成左右兩列出巡。

  雖然一直有聽聞商場大鍾的整點演出，但親眼目睹還是第一次。

  我迫不及待地扯住白起的手腕，拉著他往鍾樓的方向去。

  他一邊托著我升向高處，一邊替我扣好外套的紐扣。

  我紅著臉從他手上搶回紐扣：“我自己來就好……”

  明明夜風習習，臉上卻有點發燙。

  剛剛扣上最後一顆扣子，我們就到了鍾樓上空最正中的位置。

  柔和的風縈繞在我們周圍，揚起點點飛雪，像是調皮的小精靈。

  鍾樓上，精致的木偶手持各式各樣的樂器進行演奏，橘色的光斑賦予了它們靈魂，讓它們看上去栩栩如生。

  聽著叮叮當當的歡快樂聲，我不由自主地跟著拍子左右搖擺。

  身旁的白起始終身姿挺拔，我忍不住也牽過他的手晃動起來，輕笑道：“既然有了音樂，舞蹈當然也少不了啦！”

  白起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暖色的燈光卻把他的表情浸泡得發軟。

  他柔聲道：“我看著你跳就夠了……”

  我央求道：“一起來才更開心啊！”

  “好，就陪你一次。”

  放棄反駁的他努力地跟上我的節奏，手臂卻一直以詭異的姿勢擺動著。

  我不禁笑道：“哈哈，你的動作怎麽比木偶還僵硬啊！”

  “……別光顧著看我，表演快要結束了。”

  他輕輕地推開了我湊近的臉，小聲的埋怨剛一出口就被鍾聲淹沒了。

  莊重的鍾聲敲過了十二下。

  小小的儀仗隊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謝禮，隨著飄蕩在夜空中的餘音回到了鍾樓裏。

  我輕歎道：“能在這麽近的地方看，感覺真好啊……”

  “之後再想看了就跟我說，我帶你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我慢慢落回地麵。

  微風拂過他的劉海，調皮地撩起了其中幾根。

  他似乎沒有留意到，我便直接向他亂翹的劉海伸出了手，輕笑道：“你頭發被風吹亂了。”

  “你也是。”

  說著，白起幫我把被吹亂的發絲繞到耳後，指腹上的厚繭擦過我的耳背。

  那質感雖然粗糙，卻帶著他所特有的溫度，讓人心安。

  剛好趕上的木偶演出，不算太冷的雪夜，以及，身邊的他。

  一切都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