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但城市並沒有半點睡意，喧鬧依然。

  偌大的辦公室裏，隻回響著我敲打鍵盤的聲音。

  生活、工作，一切都照常運轉。

  唯獨一周前的記憶，像是被擅自剪輯過一般，混亂不清。

  我隻依稀記得，自己在大概一周之前，狠下心去做了一個決定，但是有關其中的內容，我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向身邊的人打聽過一通之後，大家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寫滿了問號，還反問我，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奇怪的夢？

  記憶中殘留的畫麵的確荒誕。

  說不定就像是大家說的那樣，隻是我的一場白日夢。

  反正眼下的一切看起來還算不錯，為什麽還要費神去糾結呢？

  我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循著絢爛的霓虹燈走向窗邊。

  萬家燈火像是散落在地麵的漫天星辰，美好的讓人心頭泛起一陣暖意。

  隨著慶典的臨近，布置的工作也越發熱火朝天。

  街道兩側都有工作人員在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目光隨著燈光飄向遠方，我不由得想起已經出了好幾天任務的白起。

  “這次出任務是不是比平時要長……”

  “不過，他肯定可以處理好的！”

  縱使身涉險境，白起眼裏那為了正義而燃的光芒都從未減弱過，反而還會越燒越旺。

  讓人堅信：隻要有他在，就沒有不能解決的事；隻要有他在，眼前這份和平就能一直延續下去。

  想到他那堅毅而澄澈的眼神，我忍不住暗自給他打起了氣。

  我剛收回落到遠方的視線，轉身之際，忽然瞥到樓下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起？！”

  雖然穿著便服，但他並沒有騎著小黑過來。

  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一邊手握電話、一邊徘徊打轉。

  下一秒，桌麵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我連忙接起電話，手機裏傳來他熟悉的聲音：“是我。剛好結束任務路過你的公司，看到你那層的燈還亮著。”

  “還沒下班的話，我等下送你回去？”

  “好……”

  我差點一口答應了下來，又想到才剛剛回來的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心髒最柔軟的地方觸動了一下，我向他撒了一個謊：“……那個，辦公室裏是其他同事，我今天很早就回去了。”

  “好……”

  他的口吻中似乎帶著一絲失落，消散在徐徐的夜風之中。

  比起這個，更明顯的是那掩飾不住的疲憊感。

  我順手關了公司的燈，準備乘電梯下樓。

  這時，我和他同時開口：“那你早點休息。”

  沒想到，我們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同樣的話。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話筒那邊先傳來了他的一聲輕笑，以及過於敏銳的提問：“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電梯的聲音？”

  “你聽錯了！”

  我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企圖蒙混過關：“對了，你這次的任務還順利嗎？”

  他似乎沒有產生任何懷疑，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別擔心，最近的任務都沒什麽危險。”

  在我麵前，他習慣了把所有事都說的很輕。

  即便是血肉淋漓的傷疤，也能被輕描淡寫地帶過。

  我低聲道：“少騙我了……你有哪次任務是不危險的？”

  他的口吻放得更輕柔了些，就像是平日落在頭頂上、給我撫慰的溫熱掌心。

  他柔聲道：“要不這樣？”

  “下次我們出來，你要是找到我的一道新傷痕，就……”

  我忙道：“就怎樣？”

  白起遲疑了片刻，柔聲道：“……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你說了算。”

  還沒等我回答他的話，電梯就到了一層大堂。

  一絲詫異從白起的眸中劃過，我強忍著笑意，看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來：“不是說到家了嗎？”

  我：“我……”

  他微微皺眉：“要是我剛剛真的走了，你打算自己走夜路回去？”

  “現在也不算很晚……”我忽然想起什麽，忙道：“倒是你，剛剛說過的還算數吧！”

  我強勢地握住他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果然……

  白起左手的食指上，又多了一道嶄新的傷痕。

  傷口不深，但偏偏在引人注目的位置上。

  我有些生氣：“這下算是人贓並獲了吧？”

  白起迅速地把手抽了回去，視線也不由落到了一旁，輕咳道：“這個不算……”

  我氣鼓鼓道：“這個怎麽不算了？”

  他刻意避開我的眼神，猶豫再三，還是極輕極快地解釋了一遍：“這個不是在出任務時受的傷……”

  “是做飯的時候切到的……”

  我一邊想象著他笨拙地下廚的樣子，一邊忍住不笑出聲。

  他耳尖上泛起一片紅，輕咳了一聲別開了臉。

  這樣的他，不為大多數人所知，但也是真真實實的白起。

  這個會害羞、會有小脾氣的人，是他。

  而那個果斷、勇敢、一身正氣的人，也是他。

  每個人都能選擇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但他卻選擇了出生入死，去守護整個社會的安穩。

  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

  沒等我撤回直愣愣的目光，就被他捕捉到了：“怎麽一直在看我？臉上沾什麽了嗎？”

  說著，白起抬起手背胡亂地擦了擦，不知道那張幹幹淨淨的臉上隻投映出變換不停的燈光。

  他嘴角勾起的笑意比那燈光更迷人，讓我無法移開視線。

  我不禁紅了臉，忙低頭道：“哪有看你了！我隻是在看這慶典的燈飾！”

  “要看燈飾的話，我知道一個地方。”

  說著，他突然拉過我的手，大步邁向和地鐵站相反的方向。

  一陣暖流從被他牽住的手腕源源不斷地流向全身，我期待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窸窸窣窣的小雪隨風飄落，宛如象征著美好的糖霜，撒在我們的肩上、臉上。

  這一刻，填滿心髒的那份美好心情，我想要好好地保存下來。

  直到我們徐徐老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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